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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小菲虽然年轻漂亮,但王梓明对她并没有什么了解,只是隐隐觉得,她是一个很有思想,很有心计的女人,这样一个女人埋没在乡农技站,也真是可惜了点。{免费 .o}但漂亮也往往是惹祸之胎,这不,高洪还没来几天,就盯上这块天鹅肉了。以高洪那争强好胜的心性,蔡小菲往后的日子怕并不好过。
王梓明着急让蔡小菲赶紧离开,一是怕她在宿舍呆时间长了,发现了他和尹红妹之间的秘密;二是怕引起高洪的误会。想起刚才高洪着他和蔡小菲进了院子,眼瞪的斗鸡似的,不定又怎么往歪处想呢。可蔡小菲却没有离开的意思,红着脸扔掉举在手中的**,认认真真叠好了被子,又坐在床上翻他床头的那《尘埃落定》。王梓明书中折了一页,知道他是到那里了,就翻到那页去,却是“野合”那。脸一红,合了书说王书记,你也喜欢阿来的书?这书曾经获得过矛盾文学奖的。王梓明说是啊,这书的视角很独特,我这的已经是第二遍了。蔡小菲把书放回床头,说,我有阿来的诗集《梭磨河》,写的非常好,你要不要?王梓明没想到蔡小菲竟然也这么爱好文学,这《梭磨河》他找了好久了,惊喜地说,要要,当然要,你赶紧借我。蔡小菲莞尔一笑,说回头我给你送来。王梓明着青翠欲滴的蔡小菲,想到一句话:男女之情,往往都是从借书开始的。
蔡小菲刚告辞离开,高洪后脚就来拜访了。进屋先往床上,一床上的被子叠得整整齐齐的,说呦呵,这被子叠的,说到底还是女人手巧啊!王梓明听他这话酸溜溜的,也不接他话头,不冷不热地说高乡长驾临,蓬荜生辉啊,有何指示尽管说。高洪在床上坐了,也随手拿起那书翻了翻,很关心地说王书记,放假了也不回万川和家人团聚一下?不要把心思都放在工作上,该放松就放松嘛,一张一弛才是文武之道啊。王梓明说谢谢高乡长关心,我已经回去过了,昨晚才回来的。高洪阴阳怪气地说怎不多住几天呢?是不是忘不了槐河呀。不过也是,槐河的某些地方,还是很吸引人的。王梓明知道他这话是有所指的,就说高乡长,那你怎么不回万川呢?高洪嘿嘿干笑,说我想趁着放假,把下一步的工作思路好好理一理。这基层的工作,真是太繁琐,太具体了,让人头疼啊。王梓明想起他那晚跪地哭求而过后又倒打一耙的行径,心里有气,说是啊,基层工作能锻炼人,也能清人。高洪脸上挂不住,又东拉西扯地说了几句,说王书记你好好休息,不打扰你好事了,吹着口哨走了。
高洪走后,那边的尹红妹说王书记你人缘好啊,这一大早就高朋满座的,一会时间两人来拜访。王梓明说他们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各有各的目的啊。尹红妹说高洪有什么目的我拿不准,不过我小蔡可能是上你了,你要当心。王梓明哈哈一笑,说,刚才出去吃饭在街上碰到她,一起吃了个早饭。小蔡鬼着呢,我这妮子不会这么简单。尹红妹说是啊,说实在的,全乡这么多干部,我就欣赏她一人,不但人漂亮,有真才实学,关键是会用脑子思考,这就很了不得。又说,小蔡的事情,你听说了吗?王梓明想起蔡小菲说的心烦的时候要喝酒才能入睡的话,心里一惊,说她有什么事情?尹红妹说,她的事情在槐河基上是公开的秘密,你不知道也罢,我说给你,趁得我多么喜欢嚼舌根似的。王梓明说你就是嚼嚼我的舌根又有什么呢。尹红妹说去,你满脑子都在想什么呢,就是不告诉你。王梓明尹红妹不愿意说,也就不再追问了,只是心里老大的疑惑,心想既然是公开的秘密,为什么自己一点风声都没听到呢?还想继续追问,尹红妹却说,你只顾自己吃饭,难道没想到我还空着肚子?王梓明说那能把你忘了吗,给你带的有饭。只是怎么给你呢?尹红妹说,笨啊,你放窗台外面就可以了。王梓明这才想起自己的后窗,是挨着尹红妹的房间门的,推开窗户,把那杯豆浆和两个茶鸡蛋在窗台上放了。尹红妹端着脸盆去院中水池洗漱,回来时装作不经意的样子,随手放在了空着的脸盆里。
尹红妹吃着饭,问王梓明,今天有何打算?王梓明想起晚上和孟佳荫的约会,一阵鸡动,心猛地跳了几下,嘴上却说,我今天打算去观音台。我这个村支书上任两个月了,还没去过村里,实在是失职啊。忽然想起电视上关于雷氏兄弟阻挠采访,殴打,扣押记者的报道,说红妹你知道吗,市电视台曝我们的光了,说我们对槐河上游非法采沙行为听之任之,是行政不作为。尹红妹说,这个报道我也了。雷氏兄弟的沙场,是一条打不死的僵蛇。它和县里、市里都有密切联系,采沙船破坏河道造成防洪隐患,拉沙的超载大卡车把槐河境内的国道都给毁了,群众意见很大,一直是我的一块心病啊。
王梓明没想到在槐河境内还有尹红妹摆不平的事,骨子里的好斗性一下子就被激发出来,愤愤地说,我偏偏要去啃啃这块硬骨头,拿不下雷黑子的沙场,我誓不回万川!
尹红妹说梓明你也不要太为难自己,你在槐河这两年,我得保证你不出事呢。我也不要求你有什么惊天之举,没听人说吗,不出事就是大的政绩。王梓明说我已经想好了,我眼前要做的事情,一是借年底之前村两委都要换届这个机会,拿掉雷黑子这个村主任;二是彻底打掉那几个法非沙场。雷黑子是个不折不扣的流氓,他继续做村主任的话,观音台群众永远也别想翻身。尹红妹说你的想法和我一样。不过雷黑子势力大,手段卑鄙,又舍得花钱,拿掉他不是件容易的事。上次村班子换届,我是下了决心要动他的,不料想雷黑子竟然给县委组织部的贺副部长下了药,贺部长为了保雷黑子连任,把观音台作为监督的重点,亲自坐镇监督。第一次投票,雷黑子没过半数,贺部长借口说有村民重复投票,宣布投票作废,又进行了第二次。第二次雷黑子依然没过半数,贺部长又找了个借口重投。当时已经是下午两点多了,村民们又冷又饿,被折腾的够呛,知道不投雷黑子贺部长是不罢休的,又怕遭到雷黑子报复,违心地投了他,雷黑子才算勉强过了半数。
王梓明没想到雷黑子这么有事,听尹红妹这么一说,感觉刚才的话有点是夸海口了。说那今年的换届,贺部长会不会还跳出来保他?尹红妹说,贺部长因为受贿,早完蛋了。不过我出雷黑子又找来靠山了。王梓明抢着说是高洪对吧?尹红妹一笑,说,梓明你不傻吗,我还以为你只知道拿“咬”字做文呢。等着瞧吧,高洪到时候怎么被雷黑子牵着鼻子,为他卖命。王梓明说,这个高洪,在反贪局可能还能勉强混一下,这次到了槐河,我注定是个悲剧式的人物。尹红妹说还说别人呢,你不也差点悲剧了吗?还不亏我救你。王梓明想起自己喝醉后笑笑抓住他的家伙帮他撒尿那一幕,嘿嘿的傻笑,说这个我承认,我都槐河后,你没少关心我。尹红妹说,你知道就好。
说到去观音台,尹红妹说梓明,要不我和你一起去吧,你一个人去,我总是不放心你。王梓明说我又不是小孩,有什么不放心的。我今天准备做个暗访,你跟着的话目标太大,反而不好。尹红妹说怕什么,村民也不怎么认识我的。王梓明说不是这个意思,是你太漂亮了,到哪里都太吸引眼球,多围着你,想不低调都难。尹红妹说又瞎说。嘴上这样说着,心里却像吃了蜜似的,语气也变得柔和多了,说梓明你路上开车慢点,到了村上,尽量先不要正面接触雷家兄弟,随便就回来。王梓明说知道了,红妹你放心吧。刚要出门,尹红妹又叫着他说,晚上我等你回来吃饭吧。王梓明犹豫了一下,孟佳荫胸前那只栩栩如生的彩蝶在他面前一闪而过,说,晚上我想住在老家陪陪父母。尹红妹说那,好吧。
王梓明开车出了乡政府大院,向西驶上国道,不到二十分钟,就到了通向枫林晚的路口。他的脚不听使唤地踩了刹车,下车站在路边,抬头那山头上的枫叶。那枫叶已经红了一大半,在秋日的阳光下,如一片朝霞落在了山头,煞是好。着着,孟佳荫那首“明月尚当头”又在他耳边回响了起来,那声音里似乎还带着轻轻的叹息。秋月枫和孟佳荫两个女人交替在他脑海里出现着,一个是那么**,甚至是**;而另一个又是那么气质高雅,凛凛然不可冒犯。但无论是秋月枫还是孟佳荫,都像磁石一样吸引着他这块顽铁,让他心驰神往,不能自己。就像是被谁施了魔法,只有走近她,靠近她,才能解除他心中的魔咒。王梓明仰脸望了一眼那高悬的秋日,真盼望它突然坠落在山后。但太阳还在那里明晃晃的挂着,倒是自己被强光刺得流出了眼泪。
王梓明知道,孟佳荫的那首藏头诗,是约他夜里来见的,现在显然是早了点。但他还是身不由己地往前走了几步,直到到了那座小院的一角,才停下了脚步。她这会在做什么?今夜两人见面,将会发生什么事情?王梓明站着痴痴地想了好一阵子,才一步三回头地上了车。
没走出多远,路面明显变得坑坑洼洼起来,公路损坏严重,他不得不放慢了车速。前方,几辆严重超载的拉沙大卡车排着队,小山似的轰鸣着开了过来,边走边拉拉地流水,整的路面刚下过雨似的。因为右边的车道都已经是大坑小坑的了,这些庞然大物就肆无忌惮地驶上了左车道。王梓明又是闪灯又是鸣喇叭,哪料对方根置之不理,野蛮地把他逼到了路边。迈腾的一只前轮都悬了空,幸亏被王梓明一把拉了回来,拉的急了点,又差点钻到大卡车的肚子下,吓出了一身的冷汗。气的他摇下窗户破口大骂。
再往前走了几公里,拿路面已经彻底损毁了。这是一条水泥公路,水泥路面被超载车压成了碎块,混凝土路基都被压的翘了起来,在路上形成一堆堆的暗礁。暗礁之下,又是浑浊的泥水,虽然是大晴天,路上仍有不少水坑,也不知道坑里的水到底有多深。王梓明小心翼翼的在暗礁中穿行着,还是被托了几次底,又心疼又生气。拉沙车显然是走惯了这路,跋山涉水,也不减速。王梓明心里正憋屈,一辆卡车刚好碾着一个水坑,污水溅起,恰恰从他开着的车窗射进来,射得满脸都是。王梓明被气炸了肺,骂声我草泥马,调头就准备去追这辆车理论一番。哪料调得急了点,又托了底,车头担在了一个暗礁上,动不了了。请了两个老乡帮忙,好不容易才把车头抬了下来。一路走,一路把这拉沙车骂了千遍万遍,祖宗辈。心想国道被毁,超载车横行,难道就没人管管?正这样想着,忽然到前方路边停着一辆上白下黄的公路执法车,五六个身穿制服的人手里拿着停车牌,站在路边抽着烟说说笑笑。知道这是县公路局的车,有心他们是怎么收拾这些拉沙车的,就把车停在二十米开外,下了车装作风景,慢慢靠近他们。
这时一辆拉沙车流着水从西边驶来,手拿停车牌的执法人员朝他举起停车牌,打着手势让他靠边。那卡车慢慢靠了过来,但并未停下的意思。司机把头伸出来,笑嘻嘻地把一驾驶证递到了执法人员手里,朝他们很友好地挥挥手,走了。王梓明心里纳闷:这驾驶证只有公安机关才能收缴,公路局哪有这样的权力?站着又了一会,每辆车都是如此。并且司机们好像很心甘情愿似的,都是主动交的证,交的时候还都是满脸堆笑。这几个执法人员不到半个小时,就收了十几的驾驶证。王梓明实在搞不懂这几个人是怎么执法的,扣留这么多驾驶证怎么处理?什么时候处理?带着满肚子的疑惑上了车。
观音台他并没有去过,就停车向路边一位手里牵着牛的老汉问路,说大伯,去观音台怎么走?那老汉满脸沧桑,说观音台啊,很好找。你顺着这赖路一直走,啥时候赖路走完,前面出现好路了,你别去走那好路,下了路就到了。王梓明觉得好笑,说我那么倒霉,刚好把赖路走完?那老汉指点着那些拉沙车说,到了吗,这些大车都是从观音台开出来的,那里有好几个沙场。你这些路面,就是被这些龟孙压坏的,别说是人,牲口都不想走这路哩!又摇头叹息道,现在的当官的啊,黑的很,收了钱,就啥事不管了!王梓明说也不能这样说,我刚才还到公路局在执法呢,收了好多驾驶证。老汉狠狠地说啥**驾驶证,那是个驾驶证皮,里面装的是一百块钱!这些路政人员,一天一个都分上千块呢,要不他们会费球那么大劲来执法?这在我们这里不算秘密,大人小孩都知道。
王梓明这才想起刚才那几个执法人员收驾驶证时,脸上都是笑眯眯的表情,还以为他们是文明执法呢,原来是在赚外快啊。那老汉说完,牵着牛走了,边走边摇头。王梓明呆站了一会,在心里咬牙切齿地说,你们这些混蛋们,日子过得挺滋润的啊!可惜你王爷爷到了槐河,你们的好梦就算是到头了,走着瞧吧,有你们好的!
三十公里的路,硬是走了两个多小时。好不容易到前方的路面变好起来,却到一条泥浆路从北面沟里上来,路边挂着一个巨大的牌子,写着“广财沙场”几个大字。牌子后面,倒着一根电线杆,电线杆上的一个小铁牌已经变形且锈迹斑斑,依稀可辨上面的四个字:观音台村。
王梓明把车小心翼翼地开进泥沼,因为是下坡,还好没打滑,只是满车都成了泥浆。走出米左右,进了村子。举目一,满眼都是破破烂烂的农舍,有的院子里杂草丛生,显然是很久都没人住过了。一个头发雪白的老太太上去有十多岁了,弯腰驼背,背上背着一捆干柴,站在路边,呆呆地着王梓明和他的车。王梓明一阵心酸,放慢了车速,免得溅起的泥浆撒到她身上。
王梓明仔细观察,村子里人口不多,大多是一些老人和妇女,儿童。村中央有一口水井,还用着老式的辘轳,几名妇女坐在井台上洗衣服,腿大张着,大大咧咧的,也不避人。一辆满身泥浆的小车开过来,都拿眼往车里。王梓明想和她们攀谈一下,把车在井台旁停了,刚从车上下来,却几名妇女丢掉手里的衣服,急急忙忙往村北跑去。
TOP Posted: 03-31 14:23 #228樓 引用 | 點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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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梓明还以为这几位在井台上洗衣服的女人在躲自己,顺着她们跑过去的方向往一瞧,见前面路上围了不少人,闹哄哄的,还传出女人的尖叫声。意识到是出了什么事了,就快步走上去想个究竟。
村中坑坑洼洼的泥水路上,横停着一辆拉沙的大卡车,那卡车在原来的厢板上又加了一层,装得像座小山似的,小便失禁了似的不停地往下流水。车前轮下,死死地压着一头大约半岁大的小牛犊,那牛犊的肠子肚子都压出来了,四蹄还在痛苦地抽搐着,显然很快就会死掉。一位留着齐耳短发,身材丰腴,面容姣好的女人正在和卡车司机----一个身材瘦小但面相凶恶的男人争吵着。那男人左眼大右眼小,右眼眼梢斜着一道疤,像把眼睛缝了一针似的,干着急睁不大,正是民间所称的“疤瘌眼”。但从这疤瘌眼里射出的光,却刀子一样凶狠。女人拉着疤瘌眼不撒手,坚持要他赔偿;疤瘌眼说牛犊是自己跑到路上来的,责任不在他,不但拒绝赔偿,气焰还十分嚣张,嘴里骂骂咧咧的,不停地威胁女人,说这是雷老二的车,你**吃了豹子胆了,敢碰他的瓷?惹他恼了,掂着你的脑袋做尿壶!那女人不屈不挠,厉声说雷老二的车又怎么样,轧死了牛他也照样得赔偿!围观的村民来早就对这些拉沙车恨之入骨了,虽然都是一脸愤恨的表情,但又惧怕雷家兄弟的威风,谁也不敢站出来说句公道话。疤瘌眼刚开始还算收敛,虽然凶,但没有动手;这会众人没人敢出头,愈加狂妄起来,嘴里说声去你妈的!一把甩开了女人的手,猴子似的哧溜就爬进了驾驶室,很响地发动了汽车。女人他要逃走,毫不犹豫地站在了车头前,说有事你今天把我也轧死!
疤瘌眼嘎吱一声挂上了挡,连轰了几脚油门,那车发出惊天动地的轰鸣声,猛地向前窜了一下。人群发出一声惊呼,胆小的女人们已经把眼睛都捂上了。王梓明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紧张地连呼吸都凝固了。他知道,如果那司机头脑发热,左脚松开离合,那座小山就会毫不留情地把女人压倒,她马上就会变得支离破碎。但车前站着的女人紧紧咬着嘴唇,双手叉腰,怒目着卡车司机,毫无惧色。疤瘌眼把头伸出来声嘶力竭地吼道让开!再不让开老子轧死你!说着,又虚张声势地轰了几脚油门。但那女人还是岿然不动,饱满的胸脯一起一伏。疤瘌眼终还是不敢开车去撞人,或者是被女人的气势折服了,知道她死也不会让开,悻悻地熄了火。他从驾驶室里跳下来,恼羞成怒,嘴里咬牙切齿地骂着老子今天打死你这个骚比!窜上去一把抓了女人的头发,狠狠一甩,把她甩进了泥窝里。女人浑身泥浆,从地上爬起来,哭喊着冲向司机,要和他拼命。一个女人怎会是一个恶男的对手?疤瘌眼又把她推翻在地,拿脚往她高挺的胸上踹。刚踹了一脚,听得脑后风声,来不及回头,后心上早已结结实实的挨了一脚。这一脚的力量可真够大了,疤瘌眼一个踉跄,身子从地上的女人身上平飞过去,摔倒在三米开外,一头栽到了泥汤里,结结实实地来了个标准的狗吃屎。
出手的人不是王梓明,而是一个戴着眼镜的年轻人,二十四五岁的样子,方脸浓眉,身材虽然不胖,但很结实。王梓明刚才没注意到他,就觉得他好像是忽然从地上冒出来似的。只见他飞身踹倒了疤瘌眼,然后稳稳地站在了地上,伸手把女人从地上拉起来,对趴在地上的疤瘌眼鄙夷地说,打一个女人,你还是个男人吗!
小伙子抓着女人的胳膊,关切地问田嫂,伤的怎么样,疼吗?那女人泪花花地着他,一副受了委屈的样子,说我还好,谢谢你,梁子。两人的身体靠的很近,手抓的也紧,王梓明从他们眼睛里出,他们的关系必定不一般,虽然他们的年龄要相差好多岁。
被打倒的疤瘌眼呸呸吐掉嘴里的泥沙,一骨碌爬了起来。爬起来的同时,竟很隐蔽地从小腿上摸出一把刀来,藏在背后,猫着腰向梁子逼近。梁子还在和女人说话,丝毫没有防备。王梓明正站在疤瘌眼背后,得真切,大叫一声:注意,有刀!梁子听得王梓明的叫声,猛地抬起头,就听得哇地一声怪叫,一把闪着寒光的刀子已经迎面刺了过来,直奔他的胸膛。人群发出更大惊呼声,连王梓明都以为这下要出人命了。说时迟那时快,只见梁子猛地把手中的女人往旁边一推,敏捷地侧身躲过这致命一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伸出右手,准确地叼住了疤瘌眼拿刀的手腕。不等他有什么反应,右脚上前一步,双腿蹲成马步,嗨地大叫了一声,反手一拧,把自己的肘压在那司机的肘关节上,猛地往下一压,疤瘌眼疼得脸都变了形,哎呦呦惨叫着,腰弯成了虾米,手里的刀子掉下来,直直地插在泥地里。小伙子嘴里说声去你的吧,顺势一推,疤瘌眼又来了个狗吃屎。那家伙是个没有吃过亏的泼皮,今天被一个年轻人痛揍,怎么会善罢甘休?顺手从地上捞起一块石头。梁子不等他把手里的石头举起来,一个箭步跟过去,一个左勾拳狠狠地打在他右脸上。疤瘌眼被打得口水都甩了出来,身子控制不住地向左倒去。小伙子却不放过他,又甩出一记右勾拳,接着是砰的一个直拳,砸在那家伙的鼻子上,于是他就满脸开花,仰面倒在了地上。小伙子打红了眼,还要跟过去痛打落水狗,被他叫做“田嫂”的女人上来抱了腰,说梁子不能再打了,再打就把他打死了!梁子这才恨恨地收了手,指着地上的疤瘌眼说,服不服?不服再站起来继续打!疤瘌眼还强撑着要站起来,试了几试,可能还是觉得躺着舒服,就又躺下了。
梁子这一连串的动作如行云流水,又稳又准又很,得王梓明目瞪口呆,佩服的五体投地。特别是他开始那个夺刀的动作,是典型的反手擒拿,要多帅有多帅。至于后来打出的一套组合拳,更是拳法娴熟,一就知道是练过。王梓明他还带着书生意气的那张年轻的脸,心想这穷乡僻壤,怎会有这样的人物?
正这样想着,听见急促的汽车喇叭声。众人往北一望,就见从河滩的土路上,旋风般地开过来几辆轿车,打头的是一辆黑色的吉普指南者,大白天开着大灯,明晃晃的晃眼。王梓明心里叫声不好,肯定是雷家兄弟带人来了。再那个很有姿色的田嫂,脸色骤变,一个劲地推着梁子说你快走快走,这里我来应付。梁子哪里肯走?脚扎了根似的,双目圆睁,拳头捏的咯嘣嘣响,说放心吧田嫂,我不怕他们!今天谁要是敢动你一指头,我要他的狗命!说着,弯腰捡起地上插着的那把刀,紧紧攥在了手里。
王梓明这会的心情和田嫂一样,希望梁子赶紧离开。好汉不吃眼前亏吗。再说他虽然有几下子,但好虎敌不过群狼,等会被打倒的,必定是他无疑。但不管田嫂怎么催他快走,这小伙子就是站着不动,双眼紧盯着越来越近的那几辆车,来是要豁出命来了。王梓明不禁暗暗为他捏了把汗。
几辆车在离卡车十米开外的距离尖叫着停了下来,刹车的生意十分刺耳。从车上跳下来十来个拿枪弄棒的家伙,一个个都是杀气腾腾的样子,一就知道不是什么好鸟。指南者上下来一个五短身材的中年男人,挺着大肚子,面庞黝黑,牛蛋大眼里满是血丝,厚厚的嘴唇上是浓密的短须,上去有点眉毛胡子一把抓。他留着背头,虽然天还很暖和,却穿了一件黑色的风衣,敞着怀,尽量模仿着香港电影里黑老大的做派。王梓明觉得他有点眼熟,猛然想起万川电视台播出的殴打,扣押记者的报道,那个上来把记者一拳打倒的,不正是这个黑不溜秋的家伙吗?肯定是雷老二无疑了。
雷老二背着手,大踏步地走过来,十来个打手在他身后簇拥着,场面很是威风。围观村民害怕了,有不少人连热闹都不敢再,悄悄溜走了。又不甘心,远远地站着,伸长脖子往这边瞄,想梁子是怎么挨打的。有个三四岁的小孩顽皮,跑到了圈内,**妈赶紧把他拉回来,随手给了他一巴掌,压低声音说死孩子,躲远点,一会溅你一身血!
雷老二威风凛凛地走到卡车前,双腿呈字分开,稳稳地站定,把嘴里的香烟**呸地一吐,说**的,说挡老子的车?
地上疤瘌眼见雷老二带着人来,如哈巴狗见了主人,从地上爬起来,一瘸一拐地跑到他面前,指着梁子和田嫂,老鼠似的吱吱叫着说,就他俩,就他俩!他们为了挡车,故意找一头病牛塞到车轮下,还出手伤人!疤瘌眼说着,用手摸了一把鼻口,手窝里就有了一摊污血,举到雷老二面前,带着哭腔,可怜巴巴地说二哥,你他们把我打成啥样了!
雷老二厌恶地皱了皱眉,伸腿猛地踹了他一脚,说死一边去,少给我丢人现眼!疤瘌眼被踹得一个趔趄,又差点跌倒,屁都不敢放一个,嘴里咕哝一声,夹着尾巴乖乖地退到人群后面去了。
雷老二抬眼了手握利刃,眼冒怒火的梁子,哼哼一阵冷笑,说好啊梁子,又是你。怎么,你这个书呆子是存心要和我过不去是吧?先是和我争女人,现在竟然开始挡我的沙车了,你这是要断我财路啊!来你还真是个不见棺材不落泪的主!今天我就要好好给你上一课。
梁子玩弄着手里的刀,轻蔑地笑了一下,说雷老二,不要以为村上人都怕你,你和我一样,都只有一条命。今天我当着父老乡亲的面再说一遍,田嫂就是我的女人,我将来还要娶她呢,你想占她便宜,先问问我手里这把刀愿不愿意!
雷老二仰天哈哈大笑,那笑声像是猫头鹰在叫,听得人毛骨悚然。说好你个梁子,果然是条汉子!只可惜你是知书达理之人,竟然要娶一个克夫的寡妇为妻,也不怕丢了你们梁家祖宗的脸!
梁子说这事不用你操心。我娶田嫂,一定是光明正大的,不像你,尽做些偷鸡摸狗的勾当,鱼肉乡里,为富不仁。我奉劝你雷老二,少干点坏事,多积点阴德,当心遭天谴!我同时还警告你,别再去骚扰田嫂,否则别怪我手里的刀子不认人!
梁子的这些话说得底气十足,听起来相当解气。雷老二又是一阵狂笑,说可惜啊,梁子,你连自己的命都保不住了,还怎么去英雄救美呢?我有的是钱----说着,用手指着那头已经死去的牛犊说,打死你和轧死这头牛没什么区别!哈哈,估计明年的今天,你的田嫂就该唱《小寡妇上坟》了!说完,脸猛地一沉,朝背后一招手,恶狠狠地说,往死里打!打死我负责!
十来个手持棍棒的家伙发出一声喊,举起手里的棍棒铁链,饿狼似的向梁子扑来。梁子刚要挺身应战,田嫂却大叫一声,张开双臂扑在了他身上,如一只老母鸡护着自己的鸡仔,死死地抱住了他。眼见得棍棒就要落在两人头上,王梓明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勇气,一个箭步跳到了两人前面,大吼一声,住手!
王梓明个头高大,仪表不俗,又声如洪钟,一下子把这些家伙们全震住了,迟迟疑疑地停了手,不知道他是何方神圣。雷老二也吃了一惊,他面生,不是村人,就背着手走上来,歪着头上上下下地打量他,目光肆无忌惮。打量完了,拿眼斜斜地盯着他说,妈的你是哪个坟头上冒出的哪根葱?这又没你的事,你干嘛要白白送死?活腻了?
王梓明知道这会自己绝对不能在气势上被对方压倒,强作镇定,哼了一声,冷冷地说,我如果没猜错的话,你就是那个开着法非沙场,殴打,扣押记者的雷老二吧?
雷老二王梓明仪表堂堂,又出口不凡,心里对他重视了几分,但面子上还是一副不可一世的表情,朝地上吐了一口浓痰,说,你这不知死活的家伙,竟然敢用这种口气和老子说话,你是什么人?报上名来,要不等会没人收尸!
王梓明说别管我是什么人,今天发生的事情我的清清楚楚,是卡车司机轧死了牛,不但拒不赔偿,还出手伤人,这位小伙子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那个司机活该挨打。
这时候疤瘌眼不知道从哪里又冒出来,说二哥别听他的,他和那对狗男女是一伙的!
雷老二皮笑肉不笑地说,来这男人都**好色啊。田寡妇不就是脸蛋光点,**大点,**圆点,叫得骚点,就吸引了两个男人为她卖命?你们两个争着表现,我到底成全你们谁呢?
王梓明雷老二这流氓习气,强压着心中的怒火,提高声音说雷老二!不要以为别人都和你一样龌龊,我劝你放聪明点,赶紧把人撤走,轧死的牛犊值多少钱,你必须照价赔偿!
雷黑子咬着牙说狗拿耗子,多管闲事!我雷老二长这么大,只有别人赔偿我,还从来没有赔过谁一分钱。你**死到临头,还敢用这样的口气命令我?我你是只听说过我的名字,没有领教过我的厉害吧?
王梓明他目露凶光,有点紧张,说雷老二,你想怎样?
雷老二说我想怎样,我想给你松松骨!说罢,朝王梓明一指,喝道,连这个家伙一起给我收拾了!
打手们早就急的手痒,得到主子的命令,如一群饿急了的土狼,张牙舞爪扑上来。眼王梓明就要挨菜,被田嫂紧紧抱住的梁子奋力挣脱了她的怀抱,一个箭步挡在了王梓明面前,亮出了手中寒光闪闪的刀子,大喝一声,不要命的尽管上来!
梁子镜片后射出的光,竟然比那些打手们还要凶残。他手中的刀子如一条高昂着三角脑袋的眼镜蛇,咻咻地吐着信子,做好了给人致命一击的准备。俗话说的好:愣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梁子的架势,分明是要拼命的。这些打手们都相信,只要自己先冲上去,这个年轻人肯定就会手起刀落,要了自己的小命。谁不怕死?谁都怕死,谁都想多活几年。于是他们的脚步就都有些迟疑了。虚张声势的喊叫着,并没人敢真正上前。这正是勇气之间的较量。
雷老二一自己的手下要下软蛋,气得双眼通红,骂声日你娘你们这帮饭桶!老子白养你们了!从一个打手手里抢过一根钢管,窜上来要亲自下手。
这时候又响起嘟嘟两声汽车喇叭声。那喇叭声虽然不大,但却有着极强的威慑力,因为现场所有的人都停了手,拿眼向喇叭响处。王梓明刚才只顾紧张,等抬头去时,一辆黑色奥迪已经停在了卡车后面。戴着蛤蟆镜的雷黑子从车里钻出来,慢悠悠地朝这边走。他后面只跟着两个人,但那两人手里都提着一根锯短了枪管的双管猎枪。
所有的人都屏声静气,热闹的村民更是吓得大气不敢出。田嫂先反应过来,扑上来推梁子和王梓明,带着哭腔说你俩快跑!快跑!雷黑子真的会杀人的!
梁子到枪,并没有被吓倒,一把撕掉了自己的上衣,露出一身的腱子肉,说大不了就是一死,我倒要雷黑子有没有胆量杀我!
王梓明朝他一笑,说兄弟,放心吧,有我在,谁也不敢杀你。
雷老二扔掉手里的钢管,快步迎了上去,说大哥,又是梁子闹事,把咱的人打伤了,还不知道从哪里又冒出个程咬金!
雷黑子黑着脸,走到圈子当中,声音不大不小地说,梁子,你站出来。刚说完,就发现了被梁子护着的王梓明。他惊讶地张大了嘴巴,有点不相信王梓明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但他瞬间就反应过来,摘掉墨镜,满脸堆笑地伸着手向王梓明走去,说啊呀,王书记,这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家人不认得自家人了!你来观音台怎么不先给我个电话呢,我也好去接你啊!
围观村民都拿眼王梓明,不知道这个王书记是个多大的官,阎王般的雷黑子见他还要陪着笑脸。田嫂和梁子更是上下打量着他,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人物。
王梓明并没有和雷黑子握手,似笑非笑地说,雷主任,你们雷家兄弟好大的威风啊!雷黑子说哎,什么威风啊,老二不认得你,不知不为怪,王书记你不要往心上去。说着,扭头叫雷老二,还不快过来给王书记道歉!雷老二也是乖巧之人,大哥这态度,走上来很江湖地朝王梓明一抱拳,说王书记,多有得罪!
雷黑子当了多年的村长,和不少干部打过交道,心眼要比四个兄弟多的多。虽然他内心里并不把王梓明当盘菜,但也知道这样的人物好别去得罪。所以他存心要把王梓明的面子给撑起来,指着他大声介绍说,大家听清楚了,这是我们槐河乡党委王副书记,并且还是我们观音台村的支部书记,是市里下派的大干部,以后我们全村都得听他的!
村民们这才明白了王梓明的身份,发出嗡嗡的议论声。王梓明对雷黑子说,可惜我这个村支书第一次到村里,就遇到了一件不平事。
雷黑子了车轮下的死牛,问雷老二说怎么回事?雷老二叫道疤瘌眼,你出来给大哥说说!
疤瘌眼早没了先前的蛮横,孙子似的怯怯地走到雷黑子面前,说大哥,我,我轧了田嫂家的牛了……
雷黑子抬腿踹了他一脚说你没长眼?那么大头牛就都不到?又命令雷老二说,老二你回头拿两千块钱给田嫂送去。
王梓明知道雷黑子这是故意做给他的,呵呵一笑,说雷主任果然还能主持公道。今天的责任不在梁子和田嫂,我希望你以后不要为难他们。
雷黑子一拍胸脯,说王书记一句话,我无条件执行。梁子也是条汉子,我很欣赏他的。扭头到自己的手下还提着枪站着,赶紧朝他们丢眼色,说蠢货,还不赶紧把那仿真枪收起来?都给我滚!
打手们呼呼啦啦撤了。雷黑子上前拉了王梓明的手说,王书记,你第一次到村上,一定得去我那认认门,咱弟兄两个中午喝两杯!
这么多村民着,王梓明不想和雷黑子表现的太黏糊,刚想拒绝,忽然又改变了主意。心想要收拾雷家兄弟,还得讲究点策略,得有意麻痹他们,使他们放松对自己的警惕,这样以后就好下手了。想到此,很爽快地答应了雷黑子的邀请,说好吧,我今天来正有这个意思。雷黑子哈哈大笑,说我早就出王书记是个爽快人。
雷黑子的豪宅坐落在一座小山包上,独门独院的二层小楼。村里的路虽然坏,但下了路去他家却是崭的水泥路。雷黑子把王梓明让进了院子,院中栓着两只高大的藏獒,到生人进来,龇牙咧嘴地低吼。王梓明虽然装作很镇定的样子,但还是生怕那栓狗的铁链子忽然断了。
一个黑胖的女人迎上来,雷黑子朝她没好气地说,杀两只鸡,开瓶好酒,我要和王书记要喝两杯。那女人一生不吭地忙去了。王梓明到廊檐下,还坐着两个染着黄头发的二十出头的女子,长相还不错,身上的衣服却不像乡下人打扮,倒有点像是城里的洗头妹。到王梓明进来,两人站了起来,眼光很放肆地他。雷黑子朝她们一挥手,说赶快沏茶。
进了客厅,王梓明的感觉就是一个乱字。屋里的家具电器都是高档的,但有点堆砌的意思,毫无美感。在真皮沙发上坐了,问雷黑子说雷主任,这个梁子和田嫂,是什么关系?雷黑子说哈呀,这两人可出风头了。梁子是大学生,在大学教室里**,被开除球了。
黄头发的女子正给他们倒水,王梓明以为是雷黑子的女儿,心想这雷黑子说话怎么这么不检点?一眼那女子,那女子也翻着眼他,还顺势朝他抛了个媚眼,把王梓明吓了一条。
雷黑子接着说,梁子回村没多久,就和村里的田寡妇混上了。村里的女人和田寡妇一起洗澡,发现她一根比毛都没扎,是把标准准的**。这不,结婚不到半年,把丈夫克死了。但这田寡妇身段**,迷住了梁子,梁子他俩相差七岁,就这梁子还要娶她。梁子他爹丢不起这人,用牛鞭把梁子抽的浑身是血,又拿大粪往田寡妇身上泼,但两人是王吃秤砣,铁了心要在一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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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梓明之所以要这么详细地打听这个叫做梁子的年轻人,是有一定目的的。他想在年底村班子换届之前,在村里物色一个村主任人选。现在村委换届实行的是村民民主投票,要想拿掉雷黑子,必须得找一个有威信的,群众信得过的人和他抗衡,和他展开竞争。他的直觉告诉他,这个梁子,既是个大学生,又是条有骨气的汉子,应该就是自己要找的那个人。
一会功夫,四个凉菜就上来了,酒竟然是茅台。不管是是真是假,起码说明雷黑子对王梓明挺重视。雷黑子这次倒不怎么灌王梓明酒了,说王书记你既然是开车来的,就随意喝吧,吃过饭我带你去村部,尹书记交待给你安排了个办公室兼宿舍。说罢又着王梓明说,尹书记对你挺关心的。王梓明想起那晚在蒂克山庄差点中了雷黑子的美人计,没接他的话头。
喝了几杯,雷黑子招呼那两个**的女子过来给王梓明敬酒。王梓明说雷主任,这两个是你女儿吧?一个比一个漂亮啊。雷黑子嘿嘿一笑,说是我请的两个保姆。那胖女人正好端了菜进来,听到雷黑子这样说,撇了撇嘴,哼了一声出去了。王梓明就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了。心想这雷黑子过的日子,才**叫日子啊。
那两个女人一就是在风月场里呆过的,那敬酒词说的非常肉麻,还带着肢体语言,一个比一个浪。王梓明被她们缠的没法,喝了几杯,两人还要和他喝交杯酒,被雷黑子制止了,说王书记第一次来,你们给他留点念头,要他下次还想着这里。两个女人就扭着**出去了。王梓明话里有话地说,雷主任,你这两个保姆厉害啊。雷黑子朝他挤挤眼说,还凑合,还凑合。
说话间,听得院子外面怦怦车门响。一会功夫,进来了四条汉子,上去都不瓤茬儿。齐刷刷地往那里一站,长短不齐地叫了声王书记。王梓明知道这就是雷家的兄弟几个了,想站起来,又想到在这些人面前,还必须有点气势,就端着自己书记的架子,坐着没动,只是朝他们点点头。雷黑子就一一做了介绍。王梓明粗略打量了他们一下:雷老二上午已经领教过了,这家伙那双眼和雷黑子非常相像,虽然大但红通通的,上去阴险狡诈;雷老三瘦高,面色白净,估计是个笑面虎,进屋后一直都是笑眯眯的,但眼珠却滴溜溜转的飞快,好像正在策划一个恶毒的阴谋;雷老四是个标准的地痞,光头,目光凶狠,左脸上一道刀疤,两条胳膊上都是乱七糟的纹身;几个人中,只有雷老五瘦瘦的,上去挺腼腆,目光也很和善,和他那几个匪气十足的哥哥迥然不同。
四兄弟依次向王梓明敬酒。王梓明以为这些人肯定像乡下的那些土光棍一样,要死缠烂打,没想到他们竟然很有分寸,都是自己先喝了两大杯,说声先喝为敬,等给王梓明敬酒时,却都叫着随意随意,说王书记您随意喝,意思意思就行。雷老三倒了满满一茶杯酒,笑呵呵地说,王书记,早就听大哥说咱们观音台来了个书记,是市里下派的大干部,才貌双全,我们哥几个思贤若渴,都想拜见一下,今日一见,才知道大哥此言不虚。您这面相,真是吉人天相,富贵无边啊!听说您也是槐河人,往大处说您是我们的领导,衣食父母;往小处说,咱们都是乡亲,是比亲兄弟还亲的。往后在槐河有什么麻烦,您说个话,不要您出面,自有弟兄们去给您摆平。不过也有麻烦王书记的地方,我们兄弟几个做了点要饭的小生意,请王书记以后多多关照。为表敬意,我先将这杯酒干了!说罢,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王梓明听他说出这么冠冕堂皇的话,暗暗吃惊,才知道雷家也有能人。心想这个狡猾的雷老三,应该就是以后自己强劲的对手了。有心让他放松警惕,就慢悠悠的说,乡里既然让我兼职我们观音台村支部书记,我就是来为群众谋福利的,当然也包括你们雷家兄弟。有你大哥在这里站着,啥事都好说。雷家兄弟王梓明表态,一个个笑逐颜开,雷老三高高翘起大拇指,说王书记真是我们群众的贴心人啊,够哥们,够义气!雷黑子瞪了他一眼,说什么哥们义气,王书记不讲这个的,王书记讲的是感情。
敬完了酒,雷黑子一摆手,说你们几个忙去吧,我和王书记说说话。四兄弟就很听话地和王梓明告辞,一阵风出门了。院外立即响起一片汽车启动声。
王梓明却没有心思喝酒了。不是被雷家兄弟这阵势给吓住了,而是觉得自己低估了敌人的实力。他原以为,像雷家兄弟这样的暴发户,和那些有钱的土包子没什么区别,飞扬跋扈,自以为是,兄弟之间肯定也是面合心不合的。但从刚才他们对待大哥雷黑子的那恭敬的态度和敬酒时的言行上,王梓明意识到,这五兄弟不但团结一致,而且是粗中有细。特别是雷老三,笑里藏刀,很有可能充当着兄弟中的军师角色。王梓明在这以前反复考虑过,要想把观音台村管理好,就必须先打掉雷家兄弟这股恶势力,使村民有安全感,才能再想着如何致富的事。他曾经想过一个策略,那就是抓住几兄弟之中的薄弱环节,采取措施瓦解他们的势力,然后各个击破。但目前来,这个策略是行不通的。
四兄弟刚走,村副主任李老偏和会计史滴流进来了。史滴流腋下夹着两条芙蓉王,李老偏怀里抱着一箱剑南春。两人放下东西就一个劲地道歉,说不知道王书记来村里,应该去迎接才对的。雷黑子说你们光说有什么用,自罚吧。两人就各各喝了五杯,又给王梓明敬了酒。说着话,胖女人端了满满一大盆熬炒鸡上来,又上了米饭。
吃过饭,几个人上车去村部。李老偏和史滴流硬把烟酒塞到王梓明的车后备厢里,上了他车。雷黑子开着他的奥迪在前面领路。王梓明爱干净,没事就洗车,车里面一尘不染,有点嫌弃李老偏和史滴流不刷牙,有口气。但也不好意思说出口,只是把窗户开的很大。走到上午发生车祸的地方,见卡车已经开走了,地上还垫上了沙子。王梓明在大坑小坑之间小心翼翼地开着车,问李老偏说李主任,村村通工程应该修到咱观音台了吧,这条路是在规划之中的,怎么还没动工?李老偏支支吾吾的说,工程队是来了,但又走了。王梓明追问说为什么?李老偏说,雷主任让他们走的。他们一动工就要封路,拉沙车就走不成了。
王梓明没吭声,心里却是气不打一处来。心想这个雷黑子,为了自己的利益,就可以牺牲全体村民的利益,也真**太不是东西了。这样自私的村主任,怎么能代表群众利益?心里这样想着,更坚定了要拿下他的决心。
透过车窗,到山脚下的玉米地周围,绑了不少的红色布条,还扎着好多稻草人。就问史滴流是怎么回事。史滴流说,这是吓唬野猪呢。这后山上的野猪,少说也有七百头。现在村民的猎枪都被收缴了,野猪繁衍的又快,一晚上能把一块玉米糟蹋干净。村民们辛苦一季,三分之一的粮食都进了野猪肚子里了。王梓明说,我们可以向林业部门申请一下,每年有计划地猎杀一些野猪。史滴流说申请过,记者还报道过几次呢,都没了下文。王梓明暗想,古代帝王都喜欢围猎,现在好多大领导也不例外,只不过没有这样的机会罢了。如果能合法地猎杀一批野猪,请那些大领导们来过过狩猎瘾,也不失为一种接近领导的好办法。
车在村部破烂不堪的大门口停了下来。王梓明到门口有块发白的黑板,上面写着“村务公开栏”几个字,下面却被小孩子画了几只王。雷黑子掏出钥匙打开大门,院子里野草萋萋,几只斑鸠受了惊吓,扑噜噜从草丛里飞走了。王梓明感觉一股阴气扑面而来,晴天白日的打了个寒噤。仔细那院子,不大不小,东边是一个破烂的戏台,戏台的一角已经崩塌了;靠北有一排瓦房,那房子年久失修,连房坡上都长满了蒿草。王梓明着这破败的村部,皱了皱眉,说雷主任,你们村委就没在村部办过公?雷黑子四下,好像很害怕的样子,说娘啊,谁敢来啊。半年前村上一妇女因为宅基地没给她解决,吊死在这大门上了。那以后这院子里老是闹鬼,深更半夜还有人唱戏,附近的村民都吓跑球了。
王梓明心里不悦,说雷主任,你是村干部,也相信这些迷信的东西?雷黑子瞪大眼睛说吊死鬼啊,谁不害怕?一个月前,这女鬼还“附住”了村上一个老太太,那老太太小儿麻痹,坐在地上一辈子都没有站起来过,被鬼“附住”后竟然站起来走路了,你说瘆人不瘆人?吹胡子瞪眼的,对家人说我是吊死的毛妮,你们去叫雷黑子,我要问问他为什么不给我批宅基地!她家人吓得不轻,慌慌张张跑到我家叫我,我哪里敢去?去了说不定魂就被收走了。听说那老太太完全是毛妮的口气,提着我的名字破口大骂,骂的相当难听,还污蔑我占了她的便宜还不给她批地,满村人跑去热闹,一个个吓得**眼里只打闪。她家里人没办法,偷偷派人去请核桃沟的张天师。不料人刚出发,那老太太就说,哼,知道你们去请先生了,这次就饶了雷黑子,我要回去了!有胆大的问她,你要回哪里?那老太太哈哈一笑,说村部的房子,我想住哪间就住哪间!说完,老太太一跤跌倒,睡了过去。等到叫醒,又站不起来了。众人问她刚才的事情,啥也不知道。有人说老姑,你刚才骂村长了!老太太摆着手说可不敢胡说,可不敢胡说,再给我俩胆,我也不敢骂他呀!
王梓明听得头皮发炸,身上的汗毛一根根直棱起来,把衣服都顶得不沾身子。又觉得背后总是站的有人似的,及至回头去,哪有什么影子。心里虽然有点惊殐,但心想自己毕竟是乡领导,不能带头去信这个,壮着胆子说,都是一派胡言。雷主任你也是党员,我们党员都是无神论者,世上哪有什么鬼神?那老太是得了一种叫做“癔病”的病,得了这种病的人,会把平时不敢说的话说出来,也会顺着别人的思路去做出一些事情,自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雷黑子翻着眼说那王书记,你告诉我,那老太太一辈子站不起来,为什么忽然就站起来了?王梓明说这个嘛……想了半天,说不出来个所以然。雷黑子一拍大腿,说,没法解释吧?说明世上还真是有鬼的。
王梓明不想继续和他探讨有鬼没鬼这个问题,说雷主任你安排人把这院子里的草给锄了,把整座院子好好打扫一下,大门再油漆一遍。村部要有个村部的样子,否则这么破烂不堪的,上面下来检查话,让人家坐哪里?雷黑子对一旁的李老偏说,老偏你马上安排人,按照王书记的意思抓紧干。李老偏答应着说我这就去找人,出大门走了。
王梓明说雷主任,你把各个房间的门打开,我要一下,也跑跑屋里的潮气。雷黑子把一串钥匙往史滴流手里一塞,说滴流你去陪着王书记吧,我不敢去。史滴流也坠着**不愿去,被雷黑子在**上蹬了一脚,说吓不死你!史滴流无奈,先是呸呸朝地上吐了几口,说天灵灵地灵灵,妖魔鬼怪快滚蛋!说完,提着劲领着王梓明去开各屋的门。王梓明他们这样子,心里暗笑。
靠着戏台那几间房门上挂着一个木牌,上写:文化室。字迹斑驳。打开房门,一股霉气窜了出来。王梓明深一脚浅一脚地走进去,屋子里没有电,黑乎乎的,站着好半天才清了点东西。角落里堆着锣鼓、戏服,和一些唱戏的道具。来以前观音台也是有个剧团的。正着,发现那戏服竟然窸窸窣窣自己动了起来,好像里面藏着个人似的。就觉得头发刷地一声直立起来,灵魂出窍。还没叫出声,吱哇一声响,从里面窜出一团黄东西,还没清楚是什么,已经跳到窗台上,钻出窗棂不见了。站在身后的史滴流大叫一声娘啊,黄大仙!一返身跳到了屋外。王梓明跟着逃出来,捂着胸口,心怦怦地跳,吃这一惊吓也非同小可。雷黑子幸灾乐祸地说我说吧,不让你们,这下到东西了吧?王梓明喘息了一阵,说没什么,一只黄鼠狼。雷黑子说当然了,没听老辈人说吗,一只黄大仙能领九个鬼魂呢!
王梓明被雷黑子和史滴流弄的心慌意乱的,说打住打住,谁也不准再说这个话题了!雷黑子说那别的房间还不了?王梓明说算了,不了。雷黑子忽然想起了什么,指着西头那个房间说,别的不就算了,这间得,这是你的办公室。
西头那个房间,紧挨着大门,王梓明那门上是锁,知道里面肯定收拾过了。进去一,这间倒是不怎么潮湿,地上撒着白灰,屋里有一张桌子,一把椅子和一张床,门后还放着脸盆,毛巾和香皂。床上那被褥,是崭的。
雷黑子说,其它东西是村里给买的,但被褥是尹书记亲自送过来的。王梓明在床上坐了,抚摸着被褥,心想尹红妹想的也真周到。又觉得梁上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着自己,猛抬头,到隔壁房间的顶棚上竟然放在一具白森森的棺材,棺材的大头正伸到这边房间里。王梓明吓了一跳,说这是谁家的东西,怎么放在这里?
雷黑子哈哈一笑,说这是老红军谢长治的。这老头是个光杆司令,一个人住着,死了几次都没死成。有次寿衣都穿身上了,往嘴里放压口钱的时候,那家伙说话了,说你们这么摆持我是弄啥哩?把人都吓傻了。棺材都做好十来年了,老家伙还活着,一点想死的意思都没有,还越活越扎实。这棺材还是县民政局给他做的,家里没处放,就放到这顶棚上了。
王梓明哦了一声,心想虽然自己是个无神论者,这东西放头顶上也不合适啊。史滴流脑袋好使,说棺材棺材,有官就有财啊,王书记好兆头呢。王梓明一想,是这么回事,心想就这样吧。
王梓明在摆弄枕头,雷黑子说王书记要不你休息一下?史滴流说哈,村长你开什么玩笑,你这不是吓王书记的吗。王梓明偏要做给他们,说我中午有午睡的习惯,必须睡一会,雷主任史会计你们回去吧,我睡一觉起来就回乡里。史滴流睁大眼睛说王书记,你真要在这里睡啊!王梓明脱了鞋子躺到床上,说你们回吧,把门带上。史滴流说佩服,佩服,和雷黑子一起带上门走了。
两人刚走,就又有人来敲门。王梓明以为是雷黑子又转回来了,躺着没动大声说,进来。门慢慢打开,门外站着一位包着蓝头巾的妇女,鼻子上一颗黑痣。她满脸的怒气,说你是来的支书吧?王梓明以为是找他反映问题的,赶紧从床上坐起来,说我就是,大嫂你进来说话。那女人站在门口,说,你为什么要抢我的房间?王梓明一头雾水,说这是我的办公室啊,怎么会是你的房间呢?大你真会开玩笑。那女人说我知道是你办公室。可村长不给我批宅基地,你让我住哪?王梓明说那你去找雷黑子啊。女人说我不找他,他是个死人。王梓明知道雷黑子民愤大,群众骂他也是正常的,嘴上还是说,雷主任刚走,小心他听见。女人凄凄惨惨地一笑,说我说过了,他是个死人,连年底都活不过的。
王梓明正想说不让她咒人,院子里突然传来突突的拖拉机声。那女人似乎是受了惊吓,哎呀叫了一声,倏然不见。王梓明猛然惊醒,原来是南柯一梦。又发现自己不是躺在被窝里,而是躺在自己的汗水里,不知道为什么会出这么多汗。
再也不敢睡下去,一骨碌爬起来,踢着鞋就窜到了门外。门外阳光明媚,李老偏领着七个男男女女。手里拿着镰刀锄头什么的,把院中的草割下来,往一旁的手扶式拖拉机上装。李老偏到王梓明,说王书记,打扰你休息了吧?王梓明说睡不着,我也帮忙干活好了。从一位妇女手里抢过一把镰刀来,开始割草。心里还想着刚才那位妇女,不能释怀。瞅个空把李老偏拉到一旁问他,吊死在大门上那妇女长啥样?李老偏说,她鼻子上有颗痣,死的时候包着蓝头巾。王梓明的目光一下子变得很空洞,说,唔。李老偏说王书记你问这个干吗?王梓明说,随便问问,不干嘛。
干到太阳西斜,总算把院中的杂草全部清理完毕,又打扫一遍,这才着像个院子了。王梓明谢绝李老偏的挽联,开车回了老家。来槐河做了副书记后,他在老家人眼里就算是衣锦还乡了,村上人他的眼光都是大领导似的,说话都陪着小心。村长更是有事没事就往他家跑,非给王梓明的母亲弄一个低保指标,被王梓明断然拒绝了。王梓明的母亲年轻时候的愿望就是自己的孩子将来能做个吃香喝辣的乡干部,这次愿望算是实现了。
老家所在村的村村通公路已经修好了。王梓明开车走在上面,感觉心情不错。那水泥路一直修到了家门口,甚至连去院子里的路都修了,院子也被硬化了。停了车,问迎上来的母亲,说妈,这院子什么时候硬化的?**到出息儿子回来了,高兴地合不拢嘴,说工程队施工的时候,领头的说王书记是个好人,免费给咱打的院子。王梓明说那不行,算算多少钱,咱得还给人家,不能搞特殊。
在家吃完晚饭,王梓明想着和孟佳荫的约会,心里无比抓挠。谎称乡里要开紧急会议,开车去了枫林晚。一路上一会觉得自己要去见的是孟佳荫,一会又觉得自己要去见的是秋月枫。不过不管想起哪一个,都止不住的心神荡漾。心想今晚,孟佳荫到底要对自己说些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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