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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当山 [樓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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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97.劫婚1

  七日後,册太子大典与册後大典同时进行。

  小太子身着明黄礼服,本应在内侍监的引领下走向祖庙,可是在踏上阶梯的时候,他却突然甩脱了内侍监的手。

  杜宇眸色一沈,微微抬起了手。

  他早已跟暗卫交代过,如果中途有什麽变故,那待他手势一起,冷箭一箭穿心就是那孩子最终的归宿。

  可是小太子却并没有哭哭啼啼或者求救,而是一个人擦了擦汗,回头望了一眼高高的城楼,认真的抬起袍角,一步步拾级而上,他显然没有捣乱反抗的意思,但又有些莫名的执拗,他的意思似乎是要在没有任何人的干预之下,独自登上那几百余白玉阶梯。

  那白玉阶梯一级极高,快到了他小半个膝盖,他却是认认真真、一丝不苟的层层迈上,小小的身子没有半分佝偻歪斜。

  台阶下观礼的官员都不由交互点头,默默心中赞叹。唯有一个人呆若木鸡,血液从骨子里冰冷了起来。

  这人便是逍遥侯赵丹元。

  他从来不多参合政事,但是杜宇有什麽要紧的事,却从不吝於私下告诉他。可以说,他和耿天赐正是杜宇两只臂膀。耿天赐在朝堂上实现皇帝的影响力,而他名为逍遥侯,实则在许多阴私之事上默默帮杜宇肃清障碍。

  於是,这就是他阴私做多了,遭到了报应麽?现在他的孩子也被人给算计上了!

  那台阶上步步上迈的,正是他和胭胭的爱苗赵赵。更重要的是,赵赵是个女孩!

  他和胭胭这些年除了小赵赵便无所出,且胭胭生育小赵赵时候伤及根本,已无法再有孕。赵丹元对胭胭情深意重。胭胭出自旁门左道,虽不可能是他的正妻,却是他此生唯一的女人。

  因此叠字赵赵,只为了表明,心爱的小女儿将是那个“独一无二”。

  从小将赵赵当做男儿一般养育,没想到她会出现在这里。就算他可以站出来跟杜宇解释清楚,是有人算计了他,可是怎麽解释赵赵刚才坚定毅然的神情和姿态?

  杜宇总会怀疑他,他已经脱不了身了。更何况,这算计他的人,十有八九就是……他深深叹了口气,闭上了眼睛。他早该想到的,胭胭在他和莲华阁之间,总不会选他。只是他从没想过,莲华阁所图甚大。他想过一百种置身事外的方法,唯独没想过,小太子换成了他的赵赵。

  最後,小小的身影登到庙堂高处,恭敬的上香磕头,授太子印。

  与此同时,杜宇微笑颔首,携皇後的手,登上城楼最高处,接受万人朝拜。

  本来他们也该去祖庙朝拜,可是他一向专横,早已亲手为媸妍披戴了绶带赠与了金册,他说不去,那自然就不去,最要紧的是,遥遥隔开了媸妍和小太子。

  此时赵赵在他心中,已经成为一个死人。

  黄胜作为礼官唱道,“奉龙霖天子诏:天地畅和,阴阳调顺,万物之统也,兹有女甘妍,温柔和顺,仪态端庄,聪敏贤淑,太子生母,乃依我朝之礼,册立为皇後!”

  杜宇为媸妍稍作整理,扶正金冠,携她的手临近城楼,接受万民跪拜,百官恭贺。

  稍作休整,杜宇拉起她走下城楼,乘上八马宫车,由依仗护送前往後宫。

  赵丹元无心庆贺,早已踉踉跄跄回了家。胭胭已经在房中等他,她往日一直那般柔顺温和,今日看上去却肃穆庄严。

  他愤怒的抓住她的肩膀摇晃,“你知不知道,赵赵一步错,就会粉身碎骨,死无葬身之地?”

  胭胭微微扭了侧脸,“我知道……我是对不住赵赵,可是,这是她选的路。”她看向他,“你怎知道,女儿不喜欢这样的命运呢?”

  赵丹元绝望的看着她,“你疯了!她才多大?她才多大?她怎知道选择这条路要付出什麽代价?”

  胭胭静静的看着他,“她自然知道有什麽样的风险,何况,我们既然能把她弄进宫去,在宫中亦有人护着她。她只要不演砸了,就不会有事。”

  赵丹元松开手,“我根本不应该把女儿交给你养!”

  胭胭冷静的看着他,“你不能再插手杜宇的事了,如果你希望我们的女儿好好的,那你最好再安插些暗卫保护她,并且分化杜宇的势力。”

  赵丹元笑了笑,脸色苍白,“你让我背叛皇上?”他忽然想到了什麽,脸色一变,“你跟我在一起,是不是当初就是为了这些,这些目的?”

  胭胭平静的垂了眼睫,“……是。”

  他惨笑,“那你不能生育……?”

  胭胭闭上了眼睛,“组织内适龄的孩子,只有小豆芽和赵赵,阁主原本是想要小豆芽……可是小豆芽身为男孩子,并没有女孩儿合适。而一旦赵赵掌权,她的血统本来就是个问题,同胞弟妹更将成为隐患和拖累,不如……不生。”

  她亦有些不忍,“赵赵只是备险,我们并没有想过强迫她接受什麽,只是她自己选择喜欢……”

  赵丹元愤怒打断,“那是因为你从小就教她那些!”

  胭胭扭过头,“你要这麽说我也没什麽办法,我们的女儿绝不是你想的那麽脆弱。”

  赵丹元死死的看着地,再也不看她一眼,“……为了我们的赵赵,我会帮你。”

  “我们,到此为止吧。”

  胭胭落泪,“好,你辅佐她至及笄,我便远走,永不出现在你眼前。”

  岳洛水、岳小川、甘莫离、郎阿里、杜皓然、佐云霏挨个挤在一起,混在狂欢的人群之中。

  岳洛水悄悄同甘莫离贴近了些,“你说,那人是不是妍儿?”

  甘莫离皱眉,“我觉着,似乎不是,小妍那个性子,怎会心甘情愿配合他举行什麽封後大典?”

  岳洛水点点头。

  岳小川有些着急,道,“可是,妍儿也知道了,小豆芽已经被救走了,说不定好整以暇,并不担心?”

  甘莫离沈了沈眼眸,“多说无益,且跟上去吧。”

  说话间,马车渐行渐远,好在欢送的官员极多,马车行的不快。

  郎阿里突然面色一白,急道,“喂!情况有变,快看快看!他在欺负阿妍!”

  马车中,媸妍竟然突然跳车,连带着杜宇也被带了出来。大家这才看清,不禁哗然,皇帝跟皇後的腕上竟是被一根金链如镣铐般绑在一起。

  随着媸妍那一跳,金链在秀腕上带出一圈血迹。

  媸妍跳车後,对着上来抱她的杜宇恨恨道,“我就是要天下人都看看,皇帝是如何卑鄙,如何强抢民女!我知道你的打的什麽鬼主意,我偏要打草惊蛇,偏不如你的意!”

  杜皓然握紧了拳头,就要挺身而出,“这是妍儿说的话!我们还等什麽?!”

  甘莫离一挥折扇,将他拦住,“且再等等,总似乎……有那麽点不对头。”

  杜宇忍着四周的哗然,将她手腕抓住,也不再上车,只铁青着一张脸运起轻功往後宫走去,隔绝了官员的眼睛,只有一众侍卫遥遥跟上。

  甘莫离舒了口气,弹了弹衣服,“果然,不挤在人群里,实在舒服多了。”

  杜皓然瞪向他,“你还说!现在什麽比得上妍儿重要?你这麽耽搁来耽搁去,根本不在乎她吧?那烦劳你大驾,让开些位置!”

  甘莫离却不恼,反而笑道,“那个女人,让她四处招惹,吃吃苦倒是该的。”

  话虽这麽说,一行人还是从旁跟上,前头闹得越来越厉害了,他们也只能停停走走。

  媸妍似乎不管不顾了,跟杜宇激烈的吵了起来,甚至扇了他一巴掌。

  杜宇气急,索性将金链解开来,喝道,“你不要当这个皇後,也罢,把我的礼服脱下来,”说完,将她礼服扯开来,露出单薄的中衣。

  “你要丢脸,就索性丢个彻底!今天,你要麽脱了我的衣服,从这里走出去,要麽,好好当这个皇後!”

  杜宇看着她,似乎笃定了她不会继续脱。

  谁料,媸妍竟然开始撕扯身上的中衣,竟是要这麽离开。

  那些侍卫也不禁交换眼神,交头接耳,却无人敢抬头,要知道,谁多看一眼,搞不好灭口的就是自己。

  佐云霏胸气难平,低低道,“我看不下去了!若是……假的,牺牲我一个也不怕什麽,反正我最不得她欢心。”

  说着他身子飞掠而出,径向媸妍而去。

  “是啊,若是真的怎麽办?这像是阁主办的蠢事!”郎阿里也顾不得了,跟着佐云霏疾去。

  杜皓然冷笑道,“算我一个!假的不过打过一场,真的却是赔上阿妍的清白,有些人怎麽看得下去?”

  三人几乎并身而出,到了媸妍跟前,直接捡起礼服将她交缠包裹住。

  身後掌风袭来,极为强劲。

  三人只来得及交错礼服,将媸妍裹住,兜在中间。

  几乎是下意识的出手抗击身後的劲敌,果然,正是杜宇,随手接过侍卫的长剑袭来。

  三人只余三手,堪堪抵挡,十分吃力,这杜宇的功力果然莫测,难怪媸妍不是对手,竟然是高深到无法想象。

  而此时背後那女人突然发力,竟自金冠上不断拔下数只金钗,向几人飞旋刺过,如飞刀雨一般。

  甘莫离早已飞奔过来,折扇轻旋,已经将那女子的头冠打飞,露出珠帘下一张陌生的脸。

  岳洛水和岳小川已经跟杜宇战在一处。

  饶是三人上来帮忙抵挡,佐云霏、杜皓然和郎阿里三人还是被飞钗险险刺伤手臂,留下一地血迹。

  甘莫离几个交手,便将那女子毙於掌下,她的功夫本来平淡无奇。

  杜宇脸色一变,此时六人腾出手来一起进攻,他渐呈败象,左支右绌。

  “给我上!”杜宇爆喝一声,周围的侍卫也攻了上来,一时弓箭密密麻麻,几人抵挡起来破费周折。

  待周围侍卫退的退散的散悄然撤退,杜宇早已不见了踪影。

  几人才发现,这地方竟然从方才的熙攘喧闹,变成了一个极为封闭僻静的所在,若不是几枝弓箭钉在地面,根本看不出刚才打斗的痕迹。

  “这地方……不是见鬼了吧?”杜皓然狐疑的四下看了看。

  佐云霏摸了摸伤口,瞳孔一缩,“糟糕,钗头有毒!”

  杜皓然也觉出不对劲来,悄悄瞥了甘莫离一眼,“你们,早知道那个不是妍儿吧?”

  甘莫离笑了笑,没说话。

  岳洛水歉意道,“是妍儿的意思,若不是做的像些,杜宇疑心极重,恐不漏破绽。所以,还是瞒着你们了。”只有他和甘莫离知道,而岳小川则是被他死死拉住了。

  杜皓然微恼,“现在有什麽用?我们三个中毒了,你去哪里找解药?”

  甘莫离淡笑道,“你们要是死了,不是更好没人跟我们抢了?”

  “你?!”杜皓然一怒,就要跟他打过一场,却被岳洛水四两拨千斤的拉住手臂,看了看创口。

  “倒不像是什麽毒,更像是什麽催化败血的药剂。”

  郎阿里疑道,“难道想要我们三个流血而死?”杜宇如果想要媸妍,应该不会想要亲手杀死他们才对,他似乎更希望他们死在杜精卫手上,不然也不会故布疑阵。

  岳洛水道,“这点血并不算什麽,等到药劲一过,便止血了。”

  “不管了,”杜皓然摆摆手,将袖子放下来,看了看四周,“听闻宫中有一个昭阳殿,方位诡异莫测,无人能入。难道,我们是靠近了那处昭阳殿?”

  他冷笑,“对上我们几个,杜宇未必有全部胜算,便是只有那些机关算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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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98.劫婚2

  岳小川敛了眉目,“这里的确有阵法。”

  岳洛水点头,“听闻昭阳殿是曾经囚禁妃子的所在,妍儿十有八九会被关在那。”

  甘莫离笑了笑,“看来,杜宇是想借这个阵法困住我们。”他看向岳洛水,“这不是你的老本行吗?”

  岳洛水蹙眉,“我并非精通阵道,且这里似乎後来被加持了演变阵法,我也很难推算出来。”

  这昭阳殿周围的阵法从开国以来一直存在,後来又得剑仙门师祖一代天师天玄子加持,历经数代演绎下来,已经是莫测难辨。

  “若是师弟在此就好了……”岳洛水叹了口气,西川道君於阵法有所研究,即便是妍儿半路出家,也比他强太多。

  “这阵法,真是没法搞了!”郎阿里气恼,一甩头,气急败坏的走来走去。

  “你甩什麽脑袋?你的辫子抽到我了!”岳小川皱眉,微微抽出了长剑。

  “好了好了,你们到底在搞什麽?”甘莫离摆摆手,“难道还想打起来不成?”

  岳洛水凝眉,“这阵法不对,恐怕会令人心生躁狂,怪不得此处地处宫中,却隔绝了活水。”

  他站起身来,“大家都稍安勿躁,到处摸索摸索,一静不如一动。”

  甘莫离想了想,接道,“你说的对,不过却也不对。”

  他停顿片刻,“既然困下去是死局,倒是不如更加顺水推舟,我们不出手,不漏破绽,那位又怎会现身呢?倒是顺其自然吧!”

  几人在周围来回摸索,刚才平凡无奇的四周现在才叫人觉得抑郁烦闷,那些假山枝条似乎将四周封的死死的,密不透风,坐呆了一会,便有呼吸不畅之感,让人不由得四处走动,可是来来回回,又令人眼花疲倦,更加不畅,不自觉抬起头看天,希望呼吸到正中那片蓝天的气息,哪怕是看到一两只飞鸟,也比没有任何活物来得强。

  佐云霏最为沈静,也最为敏感,他轻轻沈吟道,“似乎有些不对,天色怎的愈发昏暗下来?倒是跟沙漠那次有些像呢……”

  岳洛水抬头一看,果然,天色几乎是以肉眼察觉得到的速度在昏暗,大概是因为密闭阵法内时间流逝让人感觉格外缓慢,这天色昏的这麽快,竟然没人察觉!

  “我当是谁!”他冷笑一声,“又是那杜精卫的手笔,他一向擅长幻术与困兽之阵,想必又来参合了一脚!”

  “是不是……我们耽搁了太久没有破阵,天黑了?”郎阿里迟疑了下,问道。

  佐云霏道,“并不是,你且看,这藤蔓枝条之上花露未干,可见方才近午,且漫天无星,不见生机,可见是有人搞鬼。”

  岳洛水闻言,倒是多看了他一眼,想不到这佐云霏存在感极低,却是挺细心的,难怪在众夫既成大局的情势下还能挤了进来。

  他想了想,凝神道,“若是原来的困阵,以我几人之力,只怕也对抗不得毕代国师,这昭阳殿於後宫之中隐若秘境,只怕是阵法圆滑,可是若是杜精卫做了手脚,说不得我们倒是能利用一二。”

  话音未落,走走停停的杜皓然双目赤红,突然劈头砍来,“纳命来!”

  几人一时愣住,不知杜皓然是看到什麽,还是说旁人有什麽不对。

  甘莫离一把拦住他的剑势,正要开口,方发现四周已经沈沈黑鸦一片,墨色不见五指,而远处嶙峋山石之间,遥遥升起高高低低数十红灯笼,飘飘忽忽好不诡异。

  杜皓然正是仓促之间,看见一只红衣宫女自土中刨出,向他邪笑,他哪里忍得,一剑斩了过去,要将那厉鬼劈成两半。

  甘莫离才抵挡了一剑,发现他不甚清醒,竟是又疯了般要扑将上来,正自警醒,才发觉身边状况百出,一时出了一身冷汗,好似手脚不灵,被废了武功,沦为丧家之犬,连白袍都不复光彩,一身脏污,既不得媸妍青眼,又失了身份,四周跟上来的皆是昔日仇人,好不绝望!

  一时几人都昏昏沈沈,陷入狂乱。

  郎阿里於幻术却比旁人敏感些,已是先行一步染了线香,飘飘渺渺的香味从他蛊鼎中散播出来,带着一股辛辣的香气,逼人头脑,已经失智的众人纷纷警醒了些。

  “这香只得一线,不得多燃,否则会中毒!”他勉强苍白着脸,看向岳洛水。

  岳洛水忍着额上凉汗,从怀中掏出几颗丸药,递给众人。

  众人如获至宝,个个一口吞下,赞道,“果然是当家的,早有准备!”

  佐云霏不由疑道,“这是什麽神药?”

  岳洛水微一迟疑,“江湖大力丸……”

  “什麽?”一贯冷清自持的甘莫离也差点将药吐了出来,“你这是在说笑吗?”

  然而不待言毕,那诡异的状况又出现了,一时几人竟是顾不得调侃,身不由己铿铿锵锵战成一团。

  明知可能是瘴,然而影像袭来之时本能抵挡,不免损伤,初时几人还互相提醒,只是障眼法罢了,然而又不尽为实,不躲不避,却要实实在在挂彩。

  岳小川声音略一低沈,“这里有埋伏!”虚虚实实,实实虚虚,在瘴法中根本看不清!

  却说那些莫名消失的侍卫暗卫哪里去了,原来都埋伏在阵法之中。

  於是几人只得遇神杀神遇佛杀佛,未免误伤自己人,只能过招之余暗暗留手。

  这麽几个时辰下来,几人纷纷挂了彩,打成一团,互相消耗。

  杜宇站在昭阳殿屋脊之上,看着底下几人癫狂般厮杀一团,不由大为快意,冷笑数声,又皱眉道,“不是说他们会自相残杀而死吗?怎麽还不动手?”

  杜精卫笑道,“自然是迟早的事,这昭阳殿为禁地,阵法中不知处死过多少宫人,阴气极重,我将四方土变幻为四方金,又由活血入地引煞,自然由困阵主杀,他们几个很快就会死在对方手上。”

  “还要多久?”杜宇皱眉。

  杜精卫掐指一算,“约莫四个时辰即可,打不死也困的死。”

  其实地煞之气由女子引出更好,郎阿里、杜皓然和佐云霏身为男子,自然是事半功倍,如果能将媸妍顺势放入阵中,只怕他们早已困死在里面。

  杜宇看了他一眼,神情变幻莫测,突然出手,抵住他的脖颈,“你就不怕,我杀了你?”

  杜精卫面色如常,“陛下不会的。”

  他手夹一页纸签,“今日晨时魅离已经化整为零、打散入城,直攻城门。”他轻笑,“杜宇,我早命令过他们,我的生死不论,必要颠覆你的王朝,取你性命!”

  “所以,你留着我的命恐怕还有用吧?”

  而且他太笃定,以他兄弟二人的性子,要灭杀对方,必定要对方亲眼看到自己输的彻底,所以,在他下达了攻城的命令之後,他必定要暂时留着他。

  只因他们皆是自负之人。

  再者,他习自鬼蜮大法的武功路数,此时杜宇也恐怕不愿妄加出手。

  他强自忍住心头的隐痛,笑的云淡风轻。

  杜宇神情恼怒,手不自觉捏紧,“你竟敢在我禁军监管之下乔装入城,好大野心。”

  内忧外患,他本就心焦,索性还是先把底下那六人解决了要紧,再来跟杜精卫腻歪。

  他哪里还等得四个时辰?早已飞身而出落入阵中。郎阿里、杜皓然和佐云霏受了伤功力不继,却仍然前赴後继,不甘落後,岳洛水、岳小川和甘莫离三人更是跟他战在一处。

  他们陷入困阵,本应毫无理智可言,虽然杀伤力惊人,却犹有顾忌,不下死手。

  而毫无顾忌的杜宇自然是大开杀戒!他的眼睛飘起一丝血线,要不了多久,他就会把他们全杀光!

  杜精卫远远看着,忽然拿出一支弓箭,箭矢上赫然挂着杜宇的生辰八字,他将那张黄笺点燃。

  “终於等不及了麽?”他笑了笑,他等这一刻等了太久了,杜宇杀他的必定之事,而他又何尝不是要杀他?尤其在听了媸妍那个秘密之後。

  杜宇和他本是双生,生辰八字相同,於是只有以他活血合八字入阵,才能将他同样困杀。

  这也是他拖延阵法的原因,以杜宇的性子,让他一直等到夜里,他自然急不可耐,而且,他恨媸妍的男人入骨,媸妍宁可远走都不愿离了那几个男人,眼下媸妍如囊中之物,搞不好定要羞辱手刃那几个男人,一争长短。

  他了解,他的弟弟最惯做这样意气相争之事。

  这不是等来了机会吗?

  锋利的箭矢带着黄色的八字疾飞而去,杜宇自然不会被这样的暗箭杀死,只轻轻一侧,暗箭擦身而过,然而暗箭上密密麻麻的倒刺刮伤了他的肩膀,红色的鲜血和黑色的灰烬和在一起,混入地上的尘泥,腾起一股青烟。

  杜宇发现,这六人不再是胡乱各自为战,而是竟然齐齐有了主心骨一般,向他攻来。

  而六人此时眼前仿佛拨开云日,终於分清敌我。

  他堪堪出手将手臂有伤的那三人击退,岳洛水、岳小川和甘莫离的功夫全盛之下却不可小觑。

  他一面抵挡,一面扬声向外,“杜精卫,你以为搞鬼就能灭掉我麽?你也想得太简单了,他们三个又能把我怎样?不过是几个时辰的事。”

  岳洛水三人这才发现,他仿佛有三头六臂,不仅仅是内功高强,连身手招式都老道的不像样,对付三人简直游刃有余。

  “呵呵,”杜精卫轻笑,“他们三个皆是顶级高手,除了千里独行稍欠火候,否则对付你自然是绰绰有余。而你,杜承泽,我太了解你了,我重活多年,你自然也有所倚仗!可惜,上辈子我虽然身体孱弱,却对你的一招一式了如指掌!”

  杜宇面色急变,忽然哈哈大笑,“死到临头,你终於发现了,也不枉你活了一场。”他任是武功再强,一面跟三人对打,一面也是气喘吁吁,而对面三人却是对他们这些对话充耳不闻,而郎阿里三人亦是重整旗鼓攻将上来。

  六人联手,杜宇依然游刃有余。

  杜精卫笑道,“你不知道麽?欲置你於死地的,正是我们的莲儿,哦不,或者现在叫妍儿?”他笑的畅快,眉目舒展,“她上辈子恨你,这辈子依然不爱你,正是她告诉我这个秘密的。”

  杜宇正待说些什麽,岂料杜精卫竟然遥遥站在屋脊之上点评起他的招式来。

  “你们几个听着,他上辈子害了我和芮莲这对佳偶,却寿终正寝活了百岁,借身份之利搜罗了全国的武功秘籍,并非你们不够天才,而是这小人猖狂了太久。”

  “然则他最正统的功夫还是传自前朝玉虎将军的修罗惊涛掌,此掌成於战场,长处在於愈是见血愈是振奋,想要破之,便要稳稳守住下盘,见招拆招。”

  “见血的三人速速撤下,其余三人守三才阵,以犄角之位相抗,切勿见血!”

  “两个时辰之後,自当……”

  自当两败俱伤!

  杜精卫清俊的脸上也难得露出癫狂的笑容。

  他们要打败杜宇,便不得不听他的,然而此阵以杜宇精血为祭,只要杜宇一时缠住他们,他们就不得不困死最後。

  两个时辰之後自然能分出胜负,但是走不出阵法一样是死局。

  唯一的办法是杜宇与几人能达成合作,但是酣战如此,他们水火不容。本来杜宇熟知昭阳殿方位,即便是进去也走得出来,可惜在他加固阵法之後,现在……杜宇转身,面色亦有些焦躁,想不到还是中了杜精卫这厮的奸计,更想不到的是,媸妍竟然会知道他的来历,且秘密告诉了杜精卫,这实在让他寒心!

  他索性乱了章法,竟是摇身一变,由方才霸烈血腥的身法换成了另一种轻灵神隐,身法神奇的介於有无之间,连岳洛水三人也不由得大开眼界,交换了个眼色。

  正胶着间,只见天光被一线朱色炮竹炸开,长鸣一声划开黑色天幕。

  杜宇方将三人逼退,见状大笑,“哈哈,杜精卫你想不到吧,你以为我只埋伏了京畿万人监视你的人马?就算你化零为整入城攻城又如何?”

  “好歹做了两世皇帝,难不成,我就没有後手?”

  杜精卫心中忽然涌起不好的感觉,只见一白衫男子正从宫门处运功疾步而来,显然是无上轻功,身手非常。

  那人近前却是离的杜精卫遥遥数丈,看也不看他一眼,便飘然落到杜宇跟前,低眉顺眼,沈声禀报,“西部蛮夷叛军,进城滋扰百姓,已被我龙霖武林盟三山两寺六派十门联合剿灭。”

  杜精卫退了两步,险些不稳,“你撒谎!不可能!”

  那人面无表情,毫无得意,似乎只是在阐述,“连弑剑阁都投靠了我龙霖中原,已在京城揭露魅离多年暗杀悬案,百官震怒,百姓都恨不得揭竿奋起,更何况我武林盟济济人才,魅离又有何可惧?”

  杜精卫面色苍白,“呵呵,想不到,你又故技重施!”

  杜宇轻笑,“你都能搅乱我中原武林,我为何不能恩威并施?”

  杜精卫面色变幻,悄然後退,熟料远处又是一声女声传来,“杜精卫,你心口重创未愈,又为阵法心力交瘁,岂能全身而退?”

  杜宇眉目一凛,目光如电射向杜精卫,杀心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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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99.两败

  媸妍已飞身赶来,她一袭红裳如雨後美人蕉,手腕犹自缠绕着情急未能解下的金链,已是凌空一掌拍在杜精卫後心,将他逼入阵中。

  杜宇更是眼睛都未眨,一掌迎了上去,拍在他的前胸,杜精卫方跌入阵,已经被摔飞出去,面如金纸,新伤旧伤,不能活了。

  他吐出一口浊血,看向场中岳洛水几人清亮的眼神,忽然笑了。

  媸妍看向杜宇,挑眉一笑,“好久不见,杜承泽。”

  杜宇面色晦暗不明,“你是如何知道的?”

  媸妍轻笑,看了杜精卫一眼,“我在沙漠之中曾经入过他的幻境,在其中领教过杜承泽的掌法,虽然只是管中窥豹。”

  但是杜精卫幻境之中杜承泽的招式,必定不是他幻想出来的,而是当年杜承泽用过的。

  “所以你不曾对杜精卫轻易动手,并不只是因为你怕了他安插在京郊的人马,而是你害怕被认出身份,一击不中,打草惊蛇。”

  “可惜你错过大好时机,你好像并不知道,杜精卫上次被我打成内伤──当然,我自然也无意给你知道。”

  媸妍的笑浅浅漾开,似乎并没注意到杜宇那边仍然和她的男人打得不可开交,“还有,当初你强迫我时,什麽羞辱人的动作姿态无一不得心应手,便是我那夫君皓然他好这麽一口,也做不来你那般粗野如兽的花样,我不得不怀疑你对此身经百战。然则宫女口中却似乎并非如此,似乎在她们心里,你竟然意外的不近女色。这岂不引人怀疑麽?”

  “联系在一块,若这一切是因为,这座昭阳殿本就出自你杜承泽之手,那这一切便说得通了。”

  杜宇被她的话和表情拨动心神,一时郁卒又中了几招,笑的有些凄然,“莲儿,即便你恨我当初把你当做禁脔,但是我们入後世轮回,我们未婚夫妻的情分,你就不能不计前嫌放我一马麽?”

  他顿了顿,左支右绌,“我答应你,我发誓,只要你帮我脱身,我便放过你们,不再为难你们在一起……”

  媸妍忽然笑了,笑的极为诡异,“先放过我们,然後,好再单独杀了我,是不是?”

  杜宇不防分神,又中了一剑,後退几步,“我不知道你在说什麽,既放过了你,我怎会杀你呢?你看我可舍得杀你?”

  媸妍不由笑的更厉害了,“甘泽,你就不要讲笑话了。事到如今,你还要装成邱白露麽?”

  杜宇心中一沈,再中两剑,几乎被逼入死角。

  “什麽一会杜承泽,一会甘泽的,我不懂。”

  媸妍摇了摇头,“原本我一直想不通,际遇如我这般‘幸运’,天才如岳郎甘郎,也依然不是你的对手,你不过一个弱冠皇帝,何以有这样的能耐?可是若是你重生了三世,那就说得通了,原本杜承泽的功夫在前世已经是百年无可匹敌,後来又和我经受甘家的训练,再加上今生今世的重生。”

  “如果你一直带着记忆和执念转生,不停的修炼内功淬炼招式,恐怕想要天下无敌也不是什麽难事。”

  “本来这种事难以解释,然而自从联系我自身前身後世,既然我能经历了三个时代,杜精卫都同样带着执念记忆穿越,你又为何不能?我是不是能理解成,你执念太深重,所以从未失去过记忆?甘泽,这麽活着,为了毁灭我,你不累吗?”

  她自然百思不得其解,“你如此高的天分,习得天下第一,却只将执念放在我一个女子身上,只为了得到我,抑或杀死我,你便不觉得枯燥无聊?”

  杜宇扯了扯嘴角,没有说话。

  “你想佯装成白露,对我无微不至呵护备至的白露,然而,你却忘记了一个细节──在你初次强暴我的时候,情动之时,你唤我露露。”

  杜宇心念一转,竟是借着死角影遁又爆发出来,反而压制了几人一头,“那又如何?难道你不是我的露露?”

  媸妍叹息,“你真是错了。我和邱白露虽然感情深厚,可是因为我们名中都有一个‘露’字,他从来不曾这样唤我,因为……这样让他觉得别扭。”

  “而除了你,甘泽,我的亲弟弟。”

  “本来之前还不是很确定,不过我把那个秘密透露给杜精卫,他方才又唱破了你招式的破绽,你就不得不暴露了前世的身手,我已经观察你很久了,甘泽,除了甘家的古武体术,这时空谁会那样的招式?”

  “本来,我还有些许不确定,毕竟,这些都是我的推断,听上去实在是荒唐,然则,杜精卫果然不负我所望,今日他这麽一出,我便是在旁边看的清清楚楚。”

  杜宇眼圈一转,咬牙切齿,“今日是他将你放出来的?”他边打边想,竟是陷入狂乱,“不,不可能,他虽然恨我杀我,却亦不会放过你!”

  媸妍皱了皱眉,“关於这个,你说的不错,”她忽然释然一笑,“其实我想说,有时候裙下之臣者众,未必是一件坏事呢。”

  杜宇似乎热血上涌,招式狂暴了几分,“我们青梅竹马,是不是血缘有什麽不同?你眼里就只有一个邱白露!论体术,论爱你,他哪里比得上我?”

  “所以,我拒绝了你,我以为你消停了──但是现在,我想我明白,我上辈子究竟死在谁的手中。”

  “所以,我的好弟弟,你是不是该还我一条命?”她话说完,眼神一寒,没有丝毫温度。

  就算是重生了,那死亡的痛苦也是实实在在的,他这个疯子,害了她三世了!且不说还妄图染指她!

  杜宇对上她的眼眸,忽然心中一痛,随即吐出寒凉的话语,“若是今日我不死,必定还要囚着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你注定是我的,谁也不能碰!”

  媸妍反手一刺,弯刀出鞘,加入战局。

  而她的每一刀,不管刺中与刺不中,都犹如刺在杜宇心上。

  更何况,她这些时日不分日夜的被二人纵欲,功力有增无减。

  “还等什麽?摆七星阵!”媸妍大喝一声,顿时几人整合方位,以北斗之势迎战,剑势有如蛟龙响尾,拍岸惊涛。

  杜宇真气一震,明黄色长袍爆裂开来,碎成碎片,脸色如同地狱恶魔,“北斗七星,少了一人,看你如何杀我?”

  “露露,你不听话,那我便再杀你一次,就是死,我也跟你死在一起。”

  他强劲的内力一展露,整个人肌体暴涨,好像入魔一般,横扫八荒,诡异的身法加上来自战场百年淬炼出的修罗掌法,竟然几个回合就惊扰了六星剑势,蛟龙犹如海中帆船,几乎在他霸道的玉石俱焚之下冲垮冲散。

  “哈哈哈哈哈……”他声如洪锺,脸色扭曲,“我便燃尽最後一丝真气,拼死也要杀死你。”

  他小腹急促运气,胸腔膨胀的球一般肿大,面色紫红,满面狰狞不复俊秀,也不再顾及其他人,只一门心思向媸妍攻来,一只血色大手就要将她以绝对力量灭杀。

  然後媸妍不闪不避,竟是娇喝一声,“灭!”

  那条蛟龙剑势又随着几个夫君的变幻整合起来,衣炔翻飞,猎猎作声,恰如白花红蕊。

  杜宇笑的狰狞,就算是最後挣扎又如何?她注定要死在自己手上!

  忽然整个剑势贯穿起来,竟然起了一阵滔天飓风,空缺已久的天枢位终於就位,将整条蛟尾所有剑势悉数吞并,化作一剑以星象寂灭之势灭顶而来。

  那长剑尚离杜宇後心一尺有余,然杜宇已经被无形剑气透胸而过,整个人自胸腔喷涌出一道血雾,身体疾飞出去,落在杜精卫旁边。

  他眼睛已经一片血迹,几乎看不清情景。

  媸妍松了口气,并无死里逃生的侥幸,反而像是意料之中,轻轻拉住男子的手,“小白,辛苦你了!”

  杜宇看着她为白宇臻擦汗,为白宇臻擦手上喷染的鲜血,明明那血是他的,他的……他眼睛瞪得几乎要爆出来。

  媸妍扭过脸来,见他还未死,忽然一笑,“我之前恨你,因为若不是你,我不会穿越到这里来,淫我身体者众……还是我方才那句话,本来你害我沦落至此,肉体上与人纠缠不清,我一直深以为困扰,然则今天看来,裙下之臣众多,亦不是一件坏事呢,你说是否?”

  杜宇又喷出一口血来,已是出多进少,气息无多。

  媸妍一行自然再也懒得施舍一个重视的眼神,相亲相爱,聚在一处互相安慰,直令人眼红喷血。

  他们亲密他们的,幸福他们的,而和这两个潦倒自私的可怜人再也没有关系。那一刻,杜宇忽然可怜起了自己。

  明明,明明他从来没有认过输的。

  他眼下快要死了,她却安抚着她丈夫微不足道的细小伤口,再也不看他一眼。杜宇忍不住闭上了眼睛,一片迷茫。

  耳边犹传来杜精卫凉薄的声音,“我们两个……果真……最可怜……”

  杜宇眼前血糊糊一片,竟然不知是血还是泪了。

  杜精卫撑着这一场看完了戏,内伤深至肺腑,涓涓暗血顺着口角流淌,染红了一身,他亦不忍再看向那女子对别的男子笑颜如花,脸色惨败,转向旁边,心情复杂,惨笑道,“你杀的我那一掌,我都没说什麽,何以绝望至此。”

  他心脉震碎,慢慢等死,而杜宇的心头血喷溅而出,显然已经无力说话了。

  漫说杜宇跟他仇恨不共戴天,然则看到自己这骄傲如斯的亲弟弟这般绝望颓丧,他也免不了难过了。

  他忽然呢喃道,“相爱相杀,求而不得,永无止境呵……”

  然则下一刻,他眼神终是一亮,似下定决定,悄悄耳语道,“你,前世杀了她,又穿梭时空,想必有命盘秘法?”

  杜宇呕出血後,早已剧痛之下说不出话来,只歪着脑袋看了他一眼。

  杜精卫从怀中费力摸索出一张黄笺,突然在口角的血溪中蘸了一蘸,“我伤在心肺,这心头血来的……再好不过……”

  “我知道……你跟我一样……恨……恨那个女人……我亦有玄门秘术……眼下……眼下我……心脏全碎……唯半条命……无力献祭……不如……”

  他颤抖着在纸笺上写下一串生辰八字,“还好我们八字同一……如此,两个半条性命,敢不敢赌上一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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