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章 山重水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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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上，在“雕刻时光”二楼的包间里，王梓明夫妇、江波夫妇，以及尹红妹和高国定六个人奇迹般地坐在了一起。说起往事，欢笑之余，大家都不免感叹一番。想当年唐小梅被王梓明无情抛弃，形单影只，整天以泪洗面，是江波和高国定这两个男人无微不至的关怀，才让她那颗饱受摧残的心灵得到了慰藉，才挺过了那些肝肠寸断的岁月。那时候，江波还把高国定做是自己的情敌呢，曾当着手捧鲜花的他的面，把唐小梅拉到了自己车上。时光倏忽，转眼六年的时间过去了，今晚，两个大男人坐在一起，说起那段有趣的往事，抚掌大笑，彼此都用杯中的酒表达着对那些日子的怀念。江波说，国定，那晚你没给小梅过成生日，肯定恨我恨的要死吧？高国定红着眼睛说，你这霸道的家伙，害的我一人在河堤上徘徊了一夜，跳河的心都有。江波坏笑着说，你要是跳河了，怎么能再遇到如此漂亮的美女县长？高国定连连点头，说是啊是啊，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嘛。不知道是酒精的作用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尹红妹红了脸，亲昵地了高国定一眼，说，别高兴的太早，你还在考察期呢。
    高国定酒多话也多，对王梓明说，梓明----我也叫你梓明了，红妹经常在我面前说起你，我都习惯了----知道吗，那时候我一直有个冲动，就是把抛弃小梅的那家伙揪住，狠狠地教训他一顿，揍他个满脸开花，问问他到底知不知好歹，身在福中不知福。王梓明自知理亏，嘿嘿地笑着，罚了自己好几杯酒。不过其中的两杯被唐小梅夺过去喝了。唐小梅一直温和地笑着，脸色更加红润了，一双大眼睛里亮光闪闪。她着眼前这三个男人，尽量不去想那些心碎的日子，免得自己情绪失控。她站起来给高国定敬酒，感谢他那时候的关怀。高国定喝酒有军人作风，很豪放，但感情却很细腻，很爱动感情，说小梅啊，知道我那时候是怎么离开万川的吗？我人是走了，可心还留在这里啊，好几年都收不回去。江波的妻子柳含韵插话说，高团长，这样说来，咱们两个是同病相怜啊。大家一愣，随即明白过来，都大笑起来。高国定又拿出一个纸盒子来，小心翼翼地打开了，里面是一把折扇，画着喜鹊和梅花的纸已经有些发黄了。大家都不解是怎么回事，高国定却把扇子双手递给了唐小梅，说，唐护士，您的扇子，完璧归赵。唐小梅愕然，不解地说，这扇子……是我的？高国定的目光有些虚无，说，当然是。记得吗？六年前，我母亲在你们干部病房住院，有天中午停电，病房里热的很，我母亲胖，怕热，你把这把折扇送给了她。唐小梅记起来了，接过扇子，激动的泪水沾湿了睫毛，问高国定，老太太身体可好？高国定说，还好，来有些糊涂了，可上个月我把红妹带给她，就一下子清醒了，说是……高国定转向尹红妹，笑着说红妹，老太太说的什么话，你来说吧。尹红妹做出嫉妒的样子说，老太太把我打量了好半天，说，好，好，这闺女，有几分唐护士的模样！
    几个人又哈哈大笑起来。仔细一比较，尹红妹和唐小梅还确实有些相像，都是红红的脸蛋，大大的眼睛，不过尹红妹上去更加干练一些，毕竟是在官场混久了的人，目光比较犀利，没有唐小梅那种绵。
    这一顿饭，差不多从头到尾都是在说着过往的话题，每个人都有着共同的感慨。命运就像是一位神奇的魔术师，把一对对男女随意拆散又组合，这才演绎了人世间一幕幕的悲欢离合，阴晴圆缺；命运又像是一位搞怪大王，总爱给你开一个大大的玩笑，让你细细体味生活的酸甜苦辣，终再把属于你的幸福送给你，让你更懂得珍惜。
    说起在灾区的日子，王梓明才知道，原来尹红妹和高国定之间也是有故事的。尹红妹初到灾区，水土不服，害了一场大病，差点牺牲在那里，是我军某抢险部队团长高国定把她从山上背下来送到部队卫生所抢救，又亲自照料他将近一个月，两人终摩擦出了火花。尹红妹一个犯了错误躲到灾区避难的人，没想到塞翁失马，在那里竟然遇到了自己的另一半。而这个另一半，曾经追求过自己往日情人的妻子。
    尹红妹载誉归来，摇身变成了抗震救灾女英雄。处分当然不会再有了，她头上的光环压倒了一切。青龙县专门召开干部大会，对尹红妹进行了表彰，号召全县干部向她学习。而她的职位，也由原来的县长升级为常务副县长。来官运旺的话，神鬼不挡啊。
    尹红妹是春风得意了，可王梓明还处在郁闷中。这一阵子他明显感觉到，崔定对他的态度越来越冷淡了，在大会上提起建委，表扬的少，批评的多。尤其让王梓明郁闷的是，市长图画好像也把他给忘了，整天忙的不亦乐乎，根无暇他顾。有几次王梓明去她办公室，想找她说说，但每次去都发现她办公室外面的会客室里大小官员排着队，自己又不想去排队，只好又折了回来。两会之后，各局委的干部都陆续动了，眼到了建委，王梓明真的着急了。他给图画打电话，说想见她一面。图画说，梓明，没必要见我，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好好干吧，不要再出什么差错了，我也正在给你想办法。
    王梓明还有什么可说的？只能感谢图画。又想起林美丽说的必定有贵人相助的话，越发认定图画就是那个贵人了。
    就在这时，万川驻京办出了点事。缘由是有多家媒体披露，万川驻北京办事处一次就采购了几百万元的茅台酒和中华烟，并且记者不知道怎么得到了购货收据和清单，都贴到了网上，一时间舆论哗然。网友们纷纷质问，这些高档烟酒都是招待谁的？驻京办有没有存在的必要？更有人尖锐地指出，驻京办就是官员腐败的代名词。此事引起了全国范围的大讨论，万川这个小城又出名了一把。上任的江南省省委书记邓锦江非常生气，对此事做了批示，要求严肃处理。驻京办主任原来是市发改委的一个副主任，叫做庞杰，这下算是倒了血霉了，被气急败坏的崔定紧急召回，停职反省。反省期间，又被查出有严重的经济问题，干脆被双规了。崔定用这个严厉的处理手段，在省委书记邓锦江那里挽回了一些失分。
    驻京办是个神秘的部门，驻京办主任相当于派出去的朝廷重臣，是个肥缺，每年过手的资金有好几千万，并且接触的都是大领导，各方面都实惠的很，里面的道道很深。庞杰被双规，市里有不少人立即盯上了这个位置，开始活动起来。图画私下找政府副秘书长晁松柏谈话，征求他的意见，问他愿不愿意去顶庞杰的缺。晁松柏早就知道建委代主任王梓明是图画的人，虽然崔定已经答应他去建委，但晁松柏总觉得在图画那里有点磨不开脸面，所以见了她总陪着小心。现在图画已经是市长了，更是不敢小觑。仔细一掂量，驻京办主任比建委主任要实惠的多，责任又小的多，况且还不得罪图画，何乐而不为？回家考虑了一夜，第二天就去图画办公室，表示听从图市长安排。又去找崔定说了这事，崔定也正发愁找不到一个自己信赖的人接替庞杰，考虑了一番，就同意了。两周后，晁松柏走马上任，踌躇满志地去北京做他的驻京办主任去了。
    王梓明强劲的竞争对手解决掉了，警报基解除。但他深知，在没有红头文件下来之前，一切都存在变数，所以不能过分乐观，只能谨慎乐观。试想崔定如果真好他的话，早就把他扶正了，还用得着让他戴大半年的“代”字帽子？这身就很不正常吗。果然，就在各局委干部调整都已经结束，就剩下建委一家的关键时刻，崔定去澳大利亚考察去了，人事工作暂停。等他二十多天后回来，又开始响应省委省政府号召大力开展产业集聚区建设，再也不提明确建委主任的事了。
    王梓明再一次陷入到苦闷中，后悔当初真不应该费那么大精力去救身陷囹圄的崔定。不过那时，他只是在完成图画交给他的任务。现在来，图画人也有失误的时候。难道像崔定这样的政客，都有着两幅嘴脸？都说在官场上混首先要做到不要脸，来这话真没错。
    尹红妹回来没多久，就弄清楚了王梓明现在的尴尬地位，暗暗为他着急。下午王梓明陪着上任的副市长刘善政视察几处市政设施建设，快结束的时候接到尹红妹的电话，说她来市里了，要见他一面。王梓明问她，有事吗？尹红妹说，当然有事，我在“往事茶楼”等你。说完，不等王梓明是否答应，就霸道地挂了电话。
    尹红妹这个时候突然要见自己，会是什么事呢？王梓明猜不出，但他知道，尹红妹脑子灵活，说不定会给他一个非常有用的建议。把刘善政送回市政府，王梓明驱车向往事茶楼赶去。

102章 最后一次拥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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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往事茶楼二楼临街的一个包间里，王梓明见到了早就等候在此的尹红妹。《 书．M .o纯》尹红妹从灾区回来已经有一阵子了，但脸上的两坨高原红还没完全消失掉，这让她上去好像总处在害羞状态，更有了几分韵味。这次两人见面，虽然和以前的见面没什么两样，但气氛还是有点微妙。因为两人都变得客气起来，有点相敬如宾的意思。其中的原因，应该是高国定的出现吧。高国定陪尹红妹回来的第四天，就又马不停蹄回到汶川灾区去了。那里有很多任务等着他去完成。
王梓明和尹红妹很正式地握了握手，坐了下来，喝了一口浓香的铁观音，问她，红妹，今天来市里，是要办什么事吗？尹红妹等服务的小姑娘出去了，才说，不是，我今天是专门为你来的。王梓明猜到她可能是替自己尴尬的身份郁闷，故意做出很潇洒的样子说，我这不好好的吗。尹红妹睁大眼睛打量着他，怜爱地说，梓明，你都快要愁出白发了，还说好好的呢。我问你，你这个代主任的“代”字，打算什么时候去掉？
王梓明知道在尹红妹面前也用不着掩饰什么，自嘲地摇摇头，叹了一口气说，我有什么办法呢？我觉得自己已经够努力了。没想到崔定这个人，是个忘恩负义之徒，一点都不念我当年搭救他的恩情。早知道这样，当初就让他在监狱里呆着好了。
尹红妹说，现在说这些没什么用，还是要找问题的关键。我替你分析过了，崔定不想用你，主要原因并不是因为他不欣赏你。崔定这个人，正应了民间那句俗话：变了蝎子就蜇人。想当年他和图画势单力薄，联合起来对抗展宏图，同仇敌忾，真的是钢铁联盟，是拧成一股绳的。但事与愿违，他们终还是被老谋深算的展宏图击败了，受尽打击和磨难。两人双双经历了这个惨痛的教训，应该是患难之交的，没想到现在他们东山再起了，却又貌合神离起来，之间的裂痕越来越深，正所谓可以共苦不能同甘。图画对崔定的工作作风颇有微词，认为他决策不民主，办事武断，爱搞面子工程；而崔定又深知图画的睿智和驾驭局势的能力，知道她群众基础好，担心她势力太大而威胁到自己的权威，所以要千方百计削弱她的势力。｛免费 .o｝不幸的是，他把你做了图画的人，所以当然要压制你了。
王梓明虽然身居官场多年，但不爱把事情往复杂处想，听了尹红妹的话，半信半疑，说，红妹，你说的是有道理，可局势哪像你分析的那么复杂，不就是一个建委主任的位子吗，崔定和图画犯得着这么暗中较劲吗？不让我干就不干好了。
尹红妹哼笑了一声，说，梓明，何必自欺欺人呢？你代理建委主任大半年了，还未被扶正，这在万川官场上是一件怪事，充分说明了其中的复杂性。如果说一开始崔定好晁松柏，而不明确你，这也勉强能说过去；可现在晁松柏被图画别有用心地安排到驻京办去了，等于给你扫清了障碍，这个时候崔定还迟迟不见行动，这就很有问题了。拖的时间越长，对你就越不利，你的压力就越大。你想啊，如果崔定真的再安排一个人到建委来做主任，你的脸面还往哪里放？今后还怎么混？一个不被市委书记好的人，谁还敢往你身边凑？你接下来的路就越走越窄了。这也正是我为你焦虑的原因。
王梓明感受着尹红妹关切的目光，知道她是真的为自己担心。他沉思着说，红妹，那你说我该怎么办？
尹红妹的目光坚定起来，提高声音说，梓明，你听我的，不管采取什么手段，一定要当上建委主任，这是必须的！
王梓明这大半年来一直处于紧张和焦躁中，甚至连原有的自信都要消失殆尽了。他其实迫切需要鼓励，来点燃他的**。没想到这种**，是从尹红妹那里得到的。他马上被她的情绪所感染了，觉得身上的血液流速加快起来，有种豁出去的感觉。奶奶个胸，人生能有几次博，自己从踏入建委的第一天，不就梦想着做建委主任吗？现在机会就在面前，绝不能退缩，绝不能让人自己的笑话。
可具体该从哪里下手，王梓明还是没谱。只好问尹红妹。尹红妹说，解铃还须系铃人，既然是崔定在压制着你，就还得去找他，主动向他靠近，主动向他表忠心，这就你的表演水平如何了。
王梓明说，可他根不见我啊，我找过他，他态度冷淡的很，根不给我说话的机会。尹红妹说，那你去他家里找他啊，他总不会把你轰出门外吧？王梓明说，这个倒不至于。尹红妹说，那你还等什么。
王梓明静下来一想，尹红妹说的确实有道理。这大半年来，连崔定的家门都没登，更别说对他表示表示了。原以为曾经送他的十万元钱会起点作用，现在来，好像是要打水漂。
尹红妹从包里掏出一张银行卡来，放在了王梓明面前，说，梓明，这里面有二十万，其中十万是还给你的，另外十万是我赞助你的活动经费，你收起来吧。我的意思是，你今晚就去崔书记家见他，表忠心的同时，顺便把这张卡奉上。
王梓明连连摆手，说，不行不行，怎么能用你的钱呢，我有钱。尹红妹表说，有钱现在也来不及取啊，银行早下班了。你不要固执了，你可以借我十万，我怎么不能借给你十万呢？况且你现在是当务之急，晚一天就多一分被动。
王梓明还是没完全跟上尹红妹的思维，说，这不是钱的事吧？崔定一个市委书记，会缺钱花吗？就怕他不收，我自己倒落了个没趣。
尹红妹说，钱是小事，态度是大事。你现在是要千方百计向崔定靠近，取得他的信任的，你连钱都不给他送，怎么能表明你的态度？他就是不收，起码也知道你是买他帐的，在心理上就会对你多一份好感。
王梓明还是不太舍得，犹豫着说，用得着万吗？太多了吧，我感觉万就不少。你不是说，主要是表明态度吗。
尹红妹笑了下说，你错了。前些年十万还算钱，还算是个糖衣炮弹，可现在十万元钱对于像崔定这样的大鳄来说，只是个小钱，连颗手榴弹都算不上。送的钱越多，说明你态度越诚恳。依我，至少万起步，才会有些效果。
王梓明说，我感觉崔书记不会收。能不能想想别的办法？
尹红妹有些不耐烦了，嫌他优柔寡断。她把银行卡塞到他手里说，梓明，听我的，别犹豫不决了，今晚就行动，夜长梦多！
王梓明终于下定了决心，说，好，红妹，我听你的。今晚不管崔定收不收这张卡，起码可以探探他的态度，听听他说话的口气，先做到心里有数。
尹红妹总算把王梓明说动了，心情轻松起来，说，这就对了吗，说明我今天这趟没有白跑。梓明，今晚见了崔书记好好表现，我等你的好消息。王梓明答应着，问她，今晚要住在万川吗？尹红妹说，不，还要赶回青龙。
两人站起来往外走。走到门口，尹红妹叫住了他。王梓明还以为她有什么事情没有交待，停下脚步，转身等着她说什么，却见尹红妹双颊绯红，睫毛垂着，欲言又止的样子。两人站的很近，可以感受到彼此的体温。尹红妹那双**高耸的胸就在眼前，那里曾经是多么让自己销 魂的温柔乡啊。粉色的往事在脑海里闪过，王梓明心跳急速起来。尹红妹抬眼着他，说，梓明，有句话我想问问你。你……喜欢高国定吗？
王梓明没想到她会问这么复杂的问题，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尹红妹他犹豫，赶紧接着说，如果你不喜欢，我就离开他，我从来没答应过他什么，就等着你一句话呢。
王梓明能说什么呢？此刻他的心里，除了感动，还是感动。他嗓子有些发干，说出来的话也显得有些生涩：红妹，我感觉高国定是个有责任心的男人，他适合你，我祝福你们。
尹红妹的脸上掠过一丝惊喜，说，你说的是真话？王梓明说，是真话。尹红妹的胸脯起伏着，仰起脸来，认真地他，好像想从他眼里得到证实。她呼吸有些急促，说，梓明，我以为，你会怪我的。王梓明说，怎么会呢，我高兴还来不及呢。尹红妹把香甜的气息喷在他下巴上，轻声说，你再抱抱我吧，说不定是后一次。王梓明没说什么，伸出双臂，把尹红妹**的身子紧紧抱在了怀里。他闭上眼睛，感受着怀里这温热的肉体，思绪又回到了在槐河的那些日日夜夜。
晚上点，王梓明怀揣着那张万元的银行卡，敲响了崔定家的门。等待他的，会是什么样的结果呢？

103章 没底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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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梓明这次去崔定家，手里并没有提什么东西，只是怀里揣着那张万元的银行卡。《 书．M .o纯》现在去领导家拜访，流行的是空手，这样才说明你带着硬通货，领导才会对你以礼相待。至于那些名烟名酒工艺礼品什么的，领导家放都没地方放，还得麻烦去变现，只能说明你不会办事。幸亏是在当代，万元也就是一张薄薄的卡片，要是在古代都换成铜板的话，能把人活活压死。不过即使是这样，王梓明还是感觉到装着银行卡的胸前阵阵发闷，那万的真金白银，像是从自己心头剜下的一块肉似地。割了自己的肉，低三下四地捧着敬给别人吃，还生怕别人不吃，这种怪事也只有发生在官场上。
开门的是崔定的妻子杨静，怀里抱着一只雪白的小狗，一就知道是名犬。杨静现在已经不是小学教师了，而是教育局副局长，据说在局里说话很算话。她戴着金丝边眼镜，脸上的皮肤虽然白，但有着细细的褶皱，特别是眼角的鱼尾纹密集，告诉人们这是一个保养的很好，但上了年纪的女人。她穿着一套月白的睡衣，可能刚洗过澡，头发在脑后挽了一个高高的发髻，这让她上去很有些贵妇人的味道。王梓明发现，她现在的精气神，已经很难和多年前跪在省委书记明和平脚下为丈夫鸣冤那种可怜相联系起来了。到门外站着的王梓明，她似乎有些认不出，疑惑地说，你是？
王梓明躬着腰站着，脸上是层层叠叠的笑：杨老师，你不认得我了？我是建委王梓明啊。
杨静这才做出恍然大悟的样子，哎呀一声说，我这眼神，真是上了年纪了。小王啊，快进来快进来，我前几天还向老崔问起过你呢。王梓明边往屋里走边说，谢谢杨老师关心，我早就想来您和崔书记，又怕打扰你们休息。杨静嗔怒地白了他一眼说，小王你说哪里话，你又不是外人，谈什么打扰？想什么时候来就什么时候来，这里也是家。
这几句话，让王梓明感觉心里热乎乎的，紧张的情绪也缓和了不少。相对于崔定的忘恩负义，他的妻子杨静表现的还不是那么绝情。起码她每次见到王梓明，都是很亲热的样子，显然还没有把他当年出手相救的恩情忘掉。来女人还是比较重情义的啊。
王梓明在沙发上坐了，快速把这套房子打量了一下。客厅很大，摆设也不见得有多豪华，简单大方，只是显得没什么人气，难怪杨静要养狗。书房的门紧闭着，很神秘的样子，不知道崔定是否在书房。杨静王梓明朝书房，心领神会，笑着说老崔还没回来呢，小王你先坐下等会。他呀，也不知道整天都在忙些什么，十点以前都没进过家。王梓明赶紧说没关系，我今晚主要是来杨老师您的。崔书记操着全市4多万百姓的心，能不忙吗？杨静笑眯眯地说，小王你真会说话，我老崔他就是瞎忙。
在沙发上坐了，杨静亲自给他倒了水，问他：家里都好吧？我记得你家是双胞胎，上幼儿园了吧？王梓明答道，杨老师您记性真好，我家是双胞胎，月份就要去上幼儿园了。杨静**着怀里的狗，感慨地说，时间过的真快，岁月催人老啊。王梓明知趣地说，杨老师您不老啊，说实在话，您现在的气色，比着前几年好多了，至少年轻了十岁。刚才您开门，我还以为自己走错门了呢。
这话对于上了些年纪的女人来说，是百试不爽的。尽管听起来有些假，但仍旧十分动听，效果也很好。杨静脸上的褶子都熠熠生辉起来，说，哈，年轻什么，都奔六的人啦，快该退休回家抱孙子啦。说着，爱怜地拍了拍怀里的狗，真像在哄孙子似的。那条狗穿着一件白色的坎肩，脖子下还有个领结，来是只男狗。此刻它伸出粉红是小舌头，舔了舔奶奶的手。
王梓明注意到，杨静说完这句话，情绪忽然低落起来，轻轻地摇头，叹了口气。她低头叹气的时候，可以到头顶被染过的头发又露出了白根。她真是老了，真到了抱孙子的年纪了。可她怀里抱的，却是一条狗。王梓明到客厅南边的墙上供着一尊送子观音，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心里猛地一跳，想到了姚元元。
姚元元和崔昊结婚后，一直两地分居，也没要孩子。她和崔昊都属于标准的晚婚，姚元元今年已经4岁了，再不做妈妈的话就属于高龄产妇了。关于这个事情，王梓明曾在上次去广林的时候，在明县衙后花园的假山旁含蓄地问过她。当时姚元元低着头，盯着水中的荷叶出神，好半天都没说话，王梓明也就没再问。后来听林美丽说，她也劝过姚元元，但姚元元一提到这个事情就保持长久沉默，谁也拿她没办法。
崔定夫妇一直为有姚元元这个漂亮的儿媳而自豪，对她也很宠爱。可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的这种自豪却变成了焦虑，并且一天甚于一天。眼着和自己年纪相仿的父母们早就抱上了孙子孙女，他们心里急啊。可结婚两年多来，儿媳的肚子毫无反应，一个人呆在偏僻的广林县，甚至连家都很少回。杨静不敢强求脾气古怪的儿媳，多次催逼儿子崔昊，说再不生孩子你妈就老了，就等不及了。崔昊还是绅士作风，不急不躁，说，生不生孩子由元元说了算，再说英国好多家庭都不要孩子，做丁克族也挺好的。崔定对儿子的态度大为不满，斥责他不是男子汉，连自己的老婆都搞不定。崔昊像英国人那样耸耸肩，摊摊手说，只要元元高兴，她想怎么做就怎么做，我是绝对不会强迫她的。
结果就是，巴望着要做奶奶的杨静只好养了只狗，权当孙子抱着。
来家家都有一难念的经啊，市委书记家也不例外，虽然算的上是家庭显赫。王梓明忽然有些同情眼前这个老女人了。这种同情相当复杂，好像和自己有很大的关系，他内心甚至还有一点点歉意。他对黯然神伤的杨静说，杨老师，抱孙子的事您不用担心，您和崔书记都带着贵人相呢，说不定崔昊将来也像我家生个双胞胎呢。杨静听了这话，心理得到了安慰，笑容又回到了脸上，说，好啊小王，那就借你吉言啦。
电视机旁边的电话响了起来。杨静放下怀里的小狗，起身去接电话。对着话筒说，是昊昊啊，元元也回来了？好好，太好了。你给元元说，我给她做了点心，让她回来吃。嗯，昊昊啊，那个事，你可别让你爸和我再等了，操点心，啊？什么啰嗦，你们这些年轻人，真是搞不懂你们。好了，听话啊，加油。
杨静挂了电话，又摇了摇头，不过这次是面带笑意的摇头，很幸福的样子。来姚元元只要从广林回来，就够这一家人乐呵的。
杨静心情不错，话也多起来，问王梓明现在的工作情况。王梓明说，承蒙崔书记关照，一直负责着建委的全面工作呢。杨静不知道他只是代主任，说好啊，好好干，小王你前途无量呢，我人很准的。王梓明就说谢谢杨老师，我一定好好干。
又说了一阵子闲话，王梓明表，已经快要十点了，崔定还没有回来。有心再等下去，又觉得太晚了不好。心里盘算着，要不要把那张银行卡拿出来呢？不过就杨静来说，肯定是不会收的。再说了，她万一真的收下了，不告诉崔定，这万不就是打了水漂了吗？考虑了一下，还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好。就站起来说，杨老师，不早了，我不打扰你休息了。杨静说不慌不慌，你先坐，我给老崔打个电话问问，他什么时候回来。王梓明赶紧说不用了不用了，我改天再来。
正在这时，门铃响了。杨静笑着说，这不，回来了。说着，起身去开了门。王梓明紧张地心怦怦直跳，想坐下来，还是觉得站着比较好，就垂手站了，脸上挤出谦恭的笑来，对着门口。
先进来的是崔定的秘书杨凡，手里拿着崔定的皮包和茶杯。杨凡认识王梓明，朝他点了点头。崔定紧跟着进来了，可能是喝了点酒，带着点酒香，一闻就知道是酱香型的，肯定是茅台。王梓明用中气叫了一声崔书记好，声音稍微有点高亢，显得不是太自然。崔定撩起眼皮了他一眼，唔了一声，在鞋柜上坐了，抬起脚，让杨凡把他的皮鞋脱了，换上拖鞋。王梓明尴尬地站着，满脸通红。杨静说，老崔啊，小王等你好久了。崔定也不说话，和杨凡一起去了书房，把门关上了。杨静向王梓明使了个眼色，悄声说，别在意，老崔就这脾气，可能累的太很了，小王你坐吧。
王梓明又坐下来，心里已经很没底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