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7章 玫瑰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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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崔定做了万川市市委书记后，王梓明第一次坐他的车。晚宴已经结束，客人也安顿好了，接下来的活动就带着些私密性了。崔定能让王梓明陪他去“放松”，充分说明对他的信任，对他的亲近，是已经把他当做自己人直接的表现。不管崔定的真实目的是什么，起码王梓明自己是这样认为的。被老板赏识的感觉真好，刚刚喝下的茅台酒浸润着浑身蓬蓬勃勃的细胞，王梓明忽然有种踌躇满志，志得意满的感觉，好像世界马上就要被自己踩在脚下。这茅台真**是好东西，喝了以后格外有自信，连打嗝的声音都悦耳动听，绵软悠长。王梓明坐在q的副驾驶座上，望着眼前霓虹闪烁的街道，心潮止不住一阵阵澎湃。觉得自己不是在坐车，而是在飞翔。
后排坐着崔定和安红。都说崔定和安红关系特殊，王梓明这会倒愿意相信传言是真的。如果老板允许你和他的情人同时在场，这是什么待遇？
安红用的不知道是什么牌子的香水，味道很特殊，闻起来总让人肾上激素增多，有种想做点什么的冲动。此刻的她就像坐在自家沙发上似的随便，用略带醉意雌性十足的嗓音嘻嘻笑着说，我的大老板呀，我你一点都不怜香惜玉。今晚我是帮你陪客的，眼着对方如狼似虎的，你也不替我遮挡一下，让我喝那么多。这会头晕的厉害，你说怎么补偿我吧。
崔定虽然也喝的不少，但说话还保持着一种潜在的威严，毕竟身份在那里放着。听着安红撒娇发嗲的话，他呵呵一笑说，安总和梓明你们两个今晚都没少喝，我着呢。就拼酒来说，今晚咱们万川是把红舟打败了。你他那位姓赵的副主任刚出门就坐地上了。王梓明插话说，谁让她惹上安总呢，非要和安总连碰五杯。崔定说，是啊，安总厉害，各方面都厉害。安红打了个很好听的酒嗝对崔定说，还不是为了给你挣面子嘛。其实这会我身子骨也软了，真的要醉了。崔定说，醉了也没关系，我带你们去泡泡澡，洗洗桑拿，再来个全身按摩怎么样？安红说，给我找个帅哥。崔定说，放心，帅哥多的很，随你挑。
车开到了灯红酒绿的莱茵河洗浴中心。这个洗浴中心的老板陈天禄被害案已经胜利告破。市煤老板赵连海因为争小姐和陈天禄发生矛盾，使用美人计把陈天禄骗至二郎山下用猎枪爆头，手段非常残忍。赵连海归案后，交待了自己的犯罪事实，后在守所用鞋带上吊自杀，此案也就算是了结了。这个案子在万川影响很坏，在市民中造成了一定恐慌。市公安局只用了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宣告破案，可谓是兵贵神速。凶手虽然畏罪自杀，但总算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给了广大市民一个交待。公安局长肖国华为此受到了崔定的褒奖，政法委还奖励公安局刑侦大队三万元现金。但不知道为什么，公安局一直到现在也没有去领这个奖金。
车并没有走莱茵河的前门，而是从后门开进去，一直开到一扇不起眼的小玻璃门前。早有一个西装革履身材魁梧脸膛稍黑的男子带着两名身材高挑面容姣好的女服务生等在门口。崔定的车进来，一起快步走上来，拉开了车门。王梓明觉得这男子好像在哪里见过，有些面熟，一时又想不起来。他把手放在车门上方，毕恭毕敬把崔定从车里请下来，动作很娴熟。崔定从车上下来，指了指王梓明说，自强啊，这是建委的王梓明主任，你应该认识吧？
王梓明这才认出这个黑脸膛的男子就是臭名昭著的米自强。米自强到他，显然也愣了一下，不过马上就恢复了常态，朝他伸出手说，认识认识，怎么会不认识呢，王主任在咱们万川名气大着呢。<快更请到 .o 书．M >王梓明感觉他话里带着些挖苦和嘲讽，心里不大乐意，但没表现出来，还是和他握手说，米总的生意越做越大了啊，莱茵河也归到你名下了。米自强朗然一笑说，还不是和你一样，跟着老板混口饭吃?
安红来和米自强已经很熟了，说，呵，米总今晚打扮的郎官似的，这是要结婚呢？米自强握了安红柔软丰润的手开玩笑说，不是郎，是伴郎好不好？安红说了声贫嘴，脸红了。崔定哈哈一笑，问，都安排好了？米自强说，都安排好了，咱们上楼吧。
后门有个小电梯，里面铺着厚厚的地毯，来是专门为特定人物服务的。乘电梯到了二楼，米自强问崔定说，先泡泡吧？崔定一挥手说，泡泡泡泡。两个漂亮的小姐分别把王梓明和安红领进了包间里，米自强带着崔定到了另外一个包间。进了房间，服务小姐从柜子里拿出一件三角形泳裤来，双手捧着，让王梓明换。王梓明接过来放在床上，拿起瓶苏打水慢慢喝着，想等着她出去后再脱衣服，哪料这个女孩并没有出去的意思，笑吟吟地站在床边着他。王梓明只好说，好了，你出去吧，我要换衣服了。女孩大大方方地说，先生，我是女孩，我不怕你，你还怕我吗？要不要我帮你换？说着走过来就要动手，。王梓明赶紧说我自己来自己来。当着她的面换了泳裤。心想现在的女孩真是开放的很，自己眼就要落伍了。
女孩帮他披上浴巾，然后带着他下了半层，进了一扇不起眼的暗门。这是一个装修的富丽堂皇的大房间，地毯、壁画、吊灯，有点西班牙皇室的味道。两个衣着暴露的女孩娇媚地微笑着，挺胸翘臀走过来接着他，同时弯腰九十度鞠躬，莺声燕语道，先生晚上好！王梓明只感觉一阵香风迎面扑来，眼前晃动的都是白花花的胸。刚才那个服务生就退了出去，轻轻拉上了门。房间里并无别人，王梓明正不知所措，两个女孩一齐挽了他的胳膊说，先生请这边来。王梓明感觉自己像是踩在云朵里似的，不由自主地跟着女孩走着。穿过房间，又推开东墙上一扇暗红色的木门，下了几个同样铺着地毯的台阶，又有两个打扮的一模一样的女孩接住了他，引领着他走过一个不长的甬道，豁然开朗，眼前是一片烂漫的樱花树，有红有紫有白，不辨真假。樱花树下，一方肾型的小池腾起一片氤氲的水汽，水面上飘着一层鲜艳的玫瑰**，落英缤纷，恰似一幅印象派大家的杰作。只是崔定的大脑袋很不美妙地掩映在**里，有点煞风景。
王梓明脚步迟疑了一下。陪着市委书记泡澡，说实在话他还不太习惯。这种待遇太高了，他甚至还没做好思想准备。崔定的脾气也真是摸不透，先前对他那么苛刻，千方百计压制他，排挤他，现在竟然来了个一百十度的大转变，完全把他当做自己人了，放到谁身上也不适应。王梓明也想过这件事，单凭老首长的关系和张天师的帮忙，崔定好像不会转变的这么快。这其中究竟还有什么深层次的原因，他暂时想不出来。
迟疑间，崔定已经在向他招手了。说，梓明，下来吧，站着干啥？王梓明答应着，一个女孩帮他拿掉浴巾，另外一个女孩牵着他的手下了池子。池子不大，王梓明坐下来，也像崔定那样只露了个脑袋，感到很局促。没话找话说，这地方真不错，世外桃源似的。崔定说，泡澡解酒啊，这是有科学道理的。又说，梓明，你近表现不错。王梓明被玫瑰**映红了脸，说，谢谢崔书记夸奖，跟着你干我很有信心。崔定说，建委的工作任务重啊，没有强烈的责任心和大局意识、拼搏精神是干不好的。特别是创卫成功，你们建委功莫大焉啊。王梓明谦虚道，主要是崔书记您重视的结果，单凭建委一家的力量远远不行。我们建委这一年多来虽然取得了一些成绩，但离崔书记您的要求还差的远呢，我很有压力。
崔定说，好，人不管什么时候都要谦虚谨慎，不骄不躁，梓明你这点做的很好。说罢话锋一转，目光炯炯地说，梓明，我想再给你压压担子，不知道你有没有信心接受挑战？王梓明脑袋又嗡嗡起来，机械地说，崔书记，您直接下命令就好了，您指哪我打哪，干不好工作您拿我是问。崔定说，好！有你这句话，说明我没错人。梓明啊，上周古省长来咱们万川，对城区规划做出了高度评价，同时也提出了严厉的批评，说我们工作落在了后面。这项工作不能再等了，市委决定马上成立城区建设委员会，由你出任委员会副主任，全面负责区建设的前期工作！
不知道是水太热了，还是喝酒多了，王梓明觉得有些口干舌燥。关于城区建设，市委市政府已经酝酿很久了，王梓明作为建委主任，虽然早就知道一旦建设项目启动，自己必将面临更重的任务，但绝对没想到崔定会把整个担子都压在他肩上。此刻的他感觉到的不是激动，而是惶恐，打一场无把握的大仗之前的惶恐。这不是盖座大楼修座大桥的事，这是要建设一个现代化城啊，自己哪有这样的旷世奇才？还有更重要的一点，王梓明认为自己首先应该听听图画的意见。城区发展方向之争，并不是什么秘密，图画到现在都没放弃自己的反对意见，在省里没有批准整体规划之前自己就做了崔定的马前卒打响第一枪，图画会怎么？王梓明有些后悔没有事先去图画那里和她谈谈了。
崔定容不得王梓明做更多的思想斗争，双眼仍旧逼视着他说，怎么，没有信心？！王梓明觉得满池的热水像无数条女人的胳膊缠抱着了自己，无力挣脱。他咽了口唾沫说，当然有信心。不过崔书记，城区整体规划省里不是还没批准吗？要不要缓一缓？
崔定用手挥了一下水面上漂浮的**说，不用管它。古省长指示，工作要往前赶，要跑步前进。明天上午就召开常委会，把建设委员会的名单定下来，接着开常委扩大会，你这个副主任也要参加。王梓明还想说什么，但在崔定充满信任和鼓励的目光下，他张了张嘴，把要说的话又咽了回去，只是说，崔书记，我听您的。崔定点了点头说，梓明，放手去干，有什么阻力，我负责去解决。我们先从和谐大道入手，招商引资工作同时跟进。和谐大道是城区的中心干道，下周就要进入招标程序，一些不必要的程序该免就免，要特事特办，先拉开场面。
王梓明说，请崔书记放心，我明天一上班就布置这项工作。只是，前期拆迁补偿任务重的很，资金一定得及时跟上。崔定呵呵一笑说，这个你不用担心。
正说着，安红出现在樱花树下。她长发盘在脑后，身着红白颜色的三点式泳装，一双大胸勉强被两块布条兜着，每走一步都有跳出来的危险，深深的事业线惊心动魄。漂亮的女人有自信，更何况是白富美。此时的安红一点都不感觉不好意思，挺着胸迈着修长的大腿走过来下了水，满池的玫瑰花为她荡漾起来。安红嘻嘻地笑着，风情万种地说，两位在谈什么国家大事呢？
王梓明注意到，崔定的手在水下拉着了安红的手，因为他们之间的**起了个小小的漩涡。崔定呵呵笑着说，我在给王主任布置任务呢。安红在崔定旁边坐了，嘬起嘴吹了吹面前的**，有几片**就游到了王梓明面前。安红着王梓明说，刚才吃饭前我已经说了，我又要和王主任合作了。崔定点头说，梓明，安总对城区建设非常支持，准备拿出三个亿作为启动资金。市财政前期也打算投入三个亿，这样资金方面你不用担心，只管放开手干就是了。
有了安红的参与，王梓明觉得增加了不少信心。以前和她的合作，都是两人之间秘密进行的，这次却不一样，由幕后走到了前台。其实就个人感情来说，王梓明并不希望安红参与进来，因为他隐隐觉得，城区建设之争并没有结束，崔定和图画之间还在暗中较量，安红卷进来的话，对她今后在万川的发展也许并没有什么好处。但这话只能在心里想想，是没法说出来的。
王梓明提出了一个很现实的问题，说，崔书记，我认为城区建设，规划是第一，拆迁安置是第二。城南全部是少数民族村，我怕拆迁工作不好推动而影响整个进度。崔定说，这个你放心好了，米总成立了个拆迁公司，必要的话可以请他帮帮忙。
黑社会成立了个拆迁公司？王梓明在心里犯起了嘀咕。这不是把他这个副主任往火坑里推吗？
安红出了他的担心，说，王主任你别想那么多了，有大老板在这里站着，你怕什么？
王梓明想想，也是啊，自己是拿着崔定给的尚方宝剑的，真出了什么问题也有人兜底。正是考验自己的时候，再畏头畏脑的话，就显得自己太底气不足了。想到此，就表态说，有崔书记您的支持，有安总和米总的支持，我就是赴汤蹈火，也要完成任务！
崔定满意地笑了，说，梓明啊，好样的。走，咱们按摩去。
按摩就在大包间里进行，三张床并排放着。给崔定按摩的是位上了点年纪的男子，主要是给他按腰椎，崔定有腰疼的毛病。安红果然挑了一位帅哥，很阳光很高大。给王梓明按摩的女孩也很漂亮身材也很火爆，但王梓明却有心不在焉。他躺在按摩床上，侧身见安红仰躺着，一双海漫的胸在小伙子推送中涌动着，感觉心里很不是滋味，好像心里少了一块肉似的。安红也侧脸他，给他飞了一个眼神。
按摩完回到房间了换了衣服，再出来到大厅里，米自强已经等在那里了。见王梓明下来，随手递给他一张卡说，王主任以后随便过来消费，给兄弟捧捧场。王梓明推辞，安红说，拿上吧，客气什么，米总又不是外人。王梓明接过来，想说声谢谢，又觉得对这样的人没必要客气，就没说什么。
上了车，崔定说，先送安总吧。快到喜来登的时候，安红把一串钥匙递到王梓明眼前说，王主任，你酒醒了吧？自己开车回去吧，非得麻烦老板送你？王梓明知道是那辆途锐的钥匙，没接，说，不用不用，我也在喜来登下，我让司机过来接我就行了。
这时候崔定发话了，说，梓明啊，这辆车安总已经给我告过几次状了，说你不领情。这样吧，就算是经我手借给你的，你总放心了吧？再说你们建委工地多，你那辆轿车根不适合开展工作。
王梓明做梦都没想到安红会对崔定说这个。再推辞下去，显然就有点多余了。他只得接过车钥匙，说，那就谢谢崔书记，谢谢安总了。我只是借用，用完了完璧归赵。安红娇嗔道，你以为我没车用啊，用你还。崔定呵呵说着说，梓明，安总，你们今后要精诚团结啊，自己人，就不要那么客气。
回到家，已经将近夜里点了。王梓明还被一种莫名的情绪激动着，感觉毫无睡意。拿起手机，才发现有个未接电话，竟然是图画的，打过来的时间正是他在泡澡的时间。心里忽然乱跳起来，又产生了一丝惶恐。有心再给她打回去，又想到她肯定休息了。不知道她打电话要说什么？不会也和城区建设，和成立建设委员会有关吧？就这样想来想去，一晚上都没休息好。

168章 大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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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早上上班，王梓明没有去单位，而是直接去了政府大厦。《 书．M  .o纯》他要去见见图画，把接受崔定“重担”的事情向她原原地汇报一遍，听听她的法。不管怎么说，自己还是图画的人，还得听她的。只要图画不同意他任这个副主任，就想办法找崔定辞掉。想想昨晚喝酒之后，答应崔定答应的太轻率了些，起码应该让他给个考虑的时间。不过话说回来，崔定是市委书记，他安排的任务不执行能行吗？君让臣死，臣不得不死，何况城市建设又是自己份内的事情。
    不料图画早上点就接到通知去参加常委会了。王梓明这才想起昨晚崔定说过，上午要开常委会确定城区建设委员会成员名单，接着还要开扩大会布置工作。王梓明站在林美丽办公室，踯躅起来。崔定的动作太快了，一系列安排密不透风，根没有给他过多思考的时间。林美丽给他倒了杯水说，要不要坐下等等？王梓明这会也没心思回建委上班，就坐了下来。有些心不在焉，伸手去端茶杯的时候把杯子给打翻了。林美丽拿了抹布去擦，说，呵呵，崔书记给你喝的什么酒，到现在还没过来劲？王梓明没心情开玩笑，走过去把门关上，又坐下来说，美丽，给你说个事你帮我分析下。崔书记昨晚吃饭的时候给我布置了任务，要我担任城区建设委员会副主任，全面负责城区建设前期工作，并要求周内就要把工作铺开。我担心的是，城区总体规划省里还没有批准，有关发展方向问题市领导之间还存在不同意见，这样急吼吼地上马是不是太草率了点？
    林美丽也严肃下来，问，你答应崔书记了？王梓明摊着手说，不答应能行吗，我哪敢跟大老板讨价还价。林美丽轻叹一声说，就知道他会拿你当枪使。昨天下午听你说崔让你去陪客，我就猜到他该给你布置任务了，果不其然。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会儿常委会已经把名单给定下来了，崔会说，已经找你谈过话了，你完全愿意挑这个重担。
    王梓明着急地说，可图市长那里......我知道她是不赞成往南发展的，如果铺开工作，就等于是既成事实了，这个问题我其实也纠结的很呢，所以我一上班就来找她，没想到常委会开的这么早。
    林美丽说，事已至此，你即使找到她恐怕也没什么用。图市长也不能说不让你参与城区建设啊。实话告诉你，图市长这几天正在给省委反映这个事情，崔是要抢在她前面行动起来。其实不光是图市长，还有几个常委也是持不同意见的，但崔在这个事情上固执的很，听不进去不同意见，总认为有人给他唱对台戏。
    王梓明说，怪我事先没和图市长好好沟通一下。只是常委会如果定下来，我该怎么办？说到底我还是拥护图市长，这个什么时候都不会变的。
    林美丽想了想说，崔的决心很大，又有古省长在后面为他撑腰，所以他积极性很高。不过我建议你不要表现的太积极了，能拖的话尽量往后拖，要给图市长争取时间。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王梓明还没来得及回答，手机响了起来。是市委办打来的，通知他点半准时到市委参加常委扩大会，特别交代不准请假。林美丽说，吧，崔书记抓的有多紧，你该去领任务了。王梓明表，已经点了，站起来想走，林美丽说，你慌什么？会议室就在楼上，通知点半你准时到就好了，那么积极干嘛。王梓明又坐了下来，怀里像是揣着一直兔子似的，不知道是因为激动还是害怕，端杯子的手都颤抖了。林美丽笑他说，紧张什么？又不是要斗争你。王梓明说，我怎么感觉崔书记是架起一笼大火，把我放在火上烤呢？林美丽说，你的感觉很正确。
    点半准时到了会议室。除了在家的个常委，发改委、规划局、土地局、财政局、公安局等局委一把手和各区区委书记、区长都在。常委们围着中间椭圆形的会议桌坐着，其余人坐在两边。王梓明想找个靠后一点的不起眼的位置，刚走到后排，听得崔定大声叫他，梓明，来坐前面！今天你要唱主角哩。大家的目光都刷的对准了王梓明，王梓明只得走过去，坐在第一排，正对着崔定和图画。悄悄观察了下图画，从她脸上不出有什么表情。
    结果不出意料。市委副书记席俊平宣读了鲜出炉的常委会决议，成立万川市城区建设委员会，副市长刘善政任委员会主任，建委主任王梓明任副主任，各区区委书记、各局委一把手全部是成员。委员会下设办公室，办公室设在市建委，王梓明兼任办公室主任。
    王梓明木然地听着，着席俊平的厚嘴唇一张一合，有种被人推着架着上刀山的感觉。以前接受任务时，总有股要大干一番的冲动，这次却完全没有冲动的感觉，相反只是感到莫名的不安。名单宣读完毕后，刘善政对下一步工作进行了安排部署，要求规划和拆迁、招投标同时进行，集中力量修建和谐大道，打响城区建设的第一个战役。崔定后讲话，强调了三个配合：一是各区要加强协调，配合搞好征地拆迁工作，特别是要处理好和少数民族之间的关系；二是督察部门要加强督查，配合项目部快速推进项目进展，对各成员单位进行考核；三是公安局要成立城区派出所，配合项目部整顿施工环境，坚决打掉钉子户、阻工、闹事等不法分子。
    崔定讲话后，公安局等几个局委都纷纷表态，坚决拥护市委决定，全力配合城区建设，认真贯彻落实崔书记讲话精神什么的，发言的内容大同小异。王梓明大家都发言了，也做了类似表态，说话的时候觉得自己很没底气。崔定在其它一把手表态时没说什么，王梓明表态后他却说了句，梓明同志的决心很大，我相信你这个副主任一定会不辱使命的。
    会后，王梓明又下楼到林美丽办公室，想找个机会见见图画。哪料找图画汇报工作的领导们太多了，他有点排不上队。眼到了下班时间，刚想走，林美丽办公桌上的电话响了。林美丽接了后对王梓明说，图市长叫你过去。王梓明算着她办公室还有人，进去以后果然到刘善政和肖国华在沙发上坐着。图画微笑着说，梓明坐吧。王梓明挨着肖国华坐了下来，有点局促。样子，图画是不给他单独向她汇报的机会了。
    图画端坐在办公桌后面，收住了笑，说，上午崔书记已经把任务部署下去了，我们都要抓紧落实。我叫你们三位过来，是要特别提醒你们，绝对不能在拆迁补偿环节出问题。拆迁目前来说是敏感的事情，再说城南那几个村子都是少数民族村，所以你们要特别留心，不能激化矛盾。要耐心讲政策，讲不通的时候就先不拆。还有一点，拆迁任务放到建委和区里，全部由我们公职人员进行，不允许有社会力量参与。
    王梓明想起崔定说过米自强成立了一个拆迁公司的事，想说出来，犹豫了一下，还是没说。
    从图画办公室离开的时候，王梓明故意走在后面。着刘善政和肖国华走到了走廊里，王梓明停住脚步，叫了声图市长。图画朝他摆摆手说，梓明你不用说了，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好好干吧，给少数民族同胞修条大路，没什么不好的。
    王梓明从图画坚定的眼神里，领悟出了她话里的意思。他很凝重地点了点头，说，图市长，我明白了。图画没说什么，朝他扬了扬手说，你回去吧，我也该下班啦。
    会议的当天下午，规划局就去现场放了线。也是当天下午，王梓明召开了建委系统副科级以上干部会议，传达了常委会精神，要求大家把主要精力转移到城区建设上来，当前任务是抓好拆迁工作，为第一战做好前期准备。为加大拆迁工作力度，抽调精兵强将组成了三个工作组，每组六人，配合区政府、办事处开展工作。
    第二天上午点，王梓明亲自带着三个工作组奔赴拆迁现场查，到瞿颖慧也在，正在对拆迁范围内的地面附属物进行造册登记。她穿着粉红色的休闲运动衣，头戴白色太阳帽，上去很有活力。瞿颖慧到王梓明，走上来和他握手说，王主任，我们又该合作啦。一个“又”字，让王梓明想起了不少往事，笑着说，是啊，有瞿主任在，我心里就踏实多了。怎么样，拆迁任务很重吧？瞿颖慧指着一溜十几个香菇大棚说，房屋拆迁面积倒是不大，关键是这些大棚不好处理。村民说目前正是出菇期，动不得，要等两个月后才可以拆。王梓明说，这有些不可能了，崔书记要求两周内开工呢，他可没耐心再等两个月。瞿颖慧说，说是那样说，可还得根据实际情况。再说村民们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这边又都是少数民族，谁惹的起啊，反正我是惹不起。王梓明说，咱们只管做工作，实在做不通的话，就把问题上交，让市里处理好了。瞿颖慧说，那就这么办。又说，中午请你吃饭吧？好久没在一起坐了。王梓明说，哪有心思吃饭啊，等开工了再说吧。瞿颖慧说，其实我也没什么心情。这边明明是泄洪区，非得在这里建城，不是脑子进水了是什么？我早晚还得搁下。王梓明说，嘘，多干活，少说话。
    村民的态度比崔定建设城区的态度坚决的多，不提其它任何条件，就是要等到两个月后再拆这些大棚，给多少赔偿都不行。用他们的话说，辛辛苦苦怀胎十月该生了，非要踹肚子打胎，这是人做的事吗？再急的事也不差这两个月。和谐大道施工单位经过特事特办，已经选定下来了，由市市政公司施工，大型工程机械已经进驻多天，就是开不了工，王梓明急了，将情况如实向崔定做了汇报。崔定一听就火了，拍着桌子说谁**这么胆大，敢提着脑袋往刀口上撞！我在会上已经说过了，对于阻碍城区建设的不法之徒，坚决严打！当即给公安局长肖国华打电话，命令他去抓人。抓一个不行抓两个，抓两个不行抓三个，有多少闹事的抓多少！妈的这些骚啥啥，都快不知道自己有几个鼻子几只眼睛了，早就想收拾他们了！肖国华你亲自带人去！
    肖国华得令，带着两车防暴警察到了拆迁现场。哪料少数民族同胞团结的很，几个村子的人全部集结起来，手拿棍棒刀叉堵在大棚前和警察抗衡，白刷刷的白帽子整齐的很。王梓明和瞿颖慧也在现场，一这情况，担心出大事，找到肖国华，提醒他谨慎处理。肖国华也是老油子，能掂量不出轻重？来这次来就是要做个样子的，并没有真抓人的意思。但擦枪走火的事谁也防不了，所以他也捏着一把汗。王梓明给了他个台阶，要他再等一周时间，一周内仍旧做不通工作的话，再抓人不迟。肖国华将这话向崔定做了汇报，崔定狠狠地答应了。警察随即撤走。
    王梓明和瞿颖慧下了大工夫，再一次挨家挨户做拆迁户的思想工作，提出愿意增加赔偿，赔偿标准由村民们自己说了算。但村民们对这样史无前例的条件根不屑一顾，他们说现在要争的是一口气，钱已经不重要了。王梓明和瞿颖慧无奈，带着厚礼去拜访了他们的族长，讲大局，陈明厉害。族长是个白胡子老者，面无表情地听完，对王梓明和瞿颖慧说，你们这两位同志是个好人，好听的话不用再讲了。政府的政策我们坚决拥护，但我作为族长，必须主持正义，为我们兄弟的利益考虑。在收获季节拆掉这些大棚，这是政府在明着欺负人嘛。屙屎再急也得等着裤子脱下来吧？我就不相信晚开工一个半月，天会塌下来！你们不要再说了，该忙啥忙啥去。
    王梓明和瞿颖慧磨破嘴皮，仍然没有取得一丁点进展。一周时间转眼就过去了，事情却越来越僵，没有好转的迹象。
    与此同时，在省委书记邓锦江和省长古松之间，也在进行着激烈的斗争。邓锦江已经收到图画关于对万川城区建设提出异议的报告了，他非常重视，问明了情况后，先把古松已经签发的整体规划批文给压了下来，然后派了几个这方面的专家到万川实地考察，评估，结论和图画的报告一模一样，万川城区不适宜向南发展。邓锦江和古松进行了一次谈话，双方各执己见，谁都没说拢谁。古松来就对邓锦江夺他的位置心存怨气，又有上面大领导为他撑腰，所以脾气大的很，一点都不让步，认为邓锦江怕他出政绩而打压他，还说省委不该插手政府工作。邓锦江诚恳地提出，建设城区是千秋大业，必须慎重，建议这项工作先停一停，组织权威方面的专家再做一次综合评估。古松说他这是折腾。两人不欢而散。
    王梓明近一个月连续奔波在拆迁现场，心力交瘁却没有取得任何成绩，急的胀头胀脑的，脸上出了好几个火疖子。天气已经很冷了，城外的风格外的溜，吹到脸上像刀割似的。一连几天，天都阴沉沉的，像王梓明的脸一样愁眉不展。由于工作推不动，手下的三个工作组十几号人也早都没了斗志，区里和办事处的人就更不用提了，干脆不到现场来了。
    关键时刻，崔定安排图画带着十几个人的考察团出国了，去了澳洲。省里关于万川区的争执早就传到了崔定耳朵里，并且他也知道是图画在背后鼓动这件事情。近一次常委会，崔定在会上提出准备对拆迁户采取果断措施，图画毫不犹豫地提了反对意见，说如果抓人的话肯定会引起更大的矛盾，甚至是一发不可收。妥善之举，就是再等一个月，反正也已经等了一个月了。她的话得到了好几位常委的赞同。崔定心里不悦，甚至猜测图画是不是在暗中指使拆迁户故意拖延，以给她争取翻盘的时间。想了想，好的办法就是先让她离开万川，这样一来说不定工作局面马上就打开了。赴澳洲考察来是定于春节后成行的，崔定以城区建设需要学习先进经验不能再等为由，安排图画带队去了。图画出发前给王梓明发了一条信息：明哲保身，别把自己陷进去。这条信息王梓明把它设置为屏保，作为警醒，每天都几遍。
    自做了建设委员会副主任以来，王梓明已经没有周末和白天黑夜的概念了。刘善政鬼精的很，时时处处表现出对拆迁工作非常关心的样子来，但就是不往现场来，遥控指挥。王梓明也没有办法，谁让人家是副市长呢，来就是把握方向的。实施方案上说的很明白，刘善政是总指挥，王梓明负责各项工作的具体落实。没想到第一项工作就卡在了那里，把王梓明卡的晕头转向，气急上火。
    拆迁户为了防止大棚遭到强拆，晚上就住在里面。正是收获的好季节，今年的收成格外的好，王梓明着满棚满棚不停往外冒的香菇，也稀罕的不得了。门不让进，外面又冷的很，他干脆带着人进了大棚，一边帮村民收香菇，一边做思想工作。这个时候他完全忘记了自己建委主任的身份，觉得又回到了多年前和姚元元一起搞拆迁的日子。林美丽打电话提醒他说，梓明你没必要亲自呆在那里领着干，这样的话能把你累死，你手下又不是没有兵。王梓明说，工作推不动，我哪有心情坐在办公室？呆在拆迁现场心里才踏实点。林美丽叹了一口气说，你就做你的烤鸭吧，我估计崔书记非把你烤熟不可。
    周五晚上，崔定被省长古松紧急召到省城。古松下午又和邓锦江进行了一番针锋相对的谈话，邓锦江继续压着批文，逼迫古松做出让步，所以他怀着一肚子鸟气。在省长办公室里，古松劈头盖脸把崔定熊了一顿，批评他动作太慢，作风拖沓。一个多月了，连个局面都打不开，你这个市委书记是干什么吃的？工作还有没有一点魄力？你连个乡长都不如，乡长都知道工作该怎么做！崔定唯唯诺诺，承诺马上就会有大动作。古松说，我不管你怎么弄，两周后我再去趟万川，你要让我到你们的成绩。崔定同志啊，有些人害了红眼病，怕我们出政绩，千方百计压制我们，无理取闹，这你还不出来吗？崔定被批的热血沸腾，拍着胸脯说，请古省长放心，您我的行动吧！保证您再到万川，到的是一个热火朝天的施工场面！
    周六，一大早天就阴沉沉的，七点钟了还没有大亮。昨夜没有下霜，但气温格外低，据说西伯利亚的寒流来袭，整个中国平均降温到度。王梓明开着安红送的那辆途锐向南出了市区，于点左右到达了拆迁现场。崔定说的没错，跑这种坑坑洼洼的路，确实需要一辆越野车。王梓明现在已经不担心开这车惹眼了，市委书记同意了的事，谁还会拿他有什么办法？再说职能部门借用企业车辆的事多的很，又不单单是他王梓明一个。这车就是好，马力足底盘扎实，还是四驱，翻沟过坎的根不在话下。王梓明开了几次，就爱不释手了，把自己那辆雅阁给了老干部科的胡蝶，上下班全部用这辆途锐了。老干部科原先是一辆面包车，老干部们嫌车破坐着没面子，这下子问题就解决了。开了一阵子，也没听到有什么人说闲话，就觉得自己原先有些小心过度。
    拆迁办主任张正端领着人已经到了。可能没来得及吃早饭，几个人正蹲在车前吐着哈气吃一兜水煎包，着甚是凄惶。王梓明远远见，不禁一阵心酸。同志们跟着他干了一个多月了，没休息过一天，白天黑夜的奔忙着，周末还要来这寒冷的野外受煎熬。他这个做主任的嘴上不说，心里却难受的很。工作没进展，他自己着急，同志们也觉得很没面子，好像自己没有努力似的，他们的处境都很尴尬。
    他走过来，几个人赶紧抹抹嘴站了起来，等着他做指示。王梓明问，早晨没吃饭？几个人笑了笑，没说什么。王梓明说，中午我请大家好好吃一顿，同志们的辛苦我着呢。张正端请示今天的工作，王梓明说，外面太冷了，咱们今天还进大棚帮民族同胞摘香菇，也别提什么拆迁了，好歹再捱一二十天，等他们主动拆迁是好的办法。张正端一笑说，我也正是这个想法。然后对大家一挥手说，走吧同志们，咱再去上节劳动课，等退休了咱们也算是有一技之长了。
    点多的时候，瞿颖慧到了。趁没人见，拿出自己织的一条围巾戴到了王梓明脖子里。这一个多月的相处，特别是共同面临着的困难，让他们彼此之间的感情又增进了不少。在挂着稠密香菇袋子的大棚深处，瞿颖慧端详着戴上围巾的王梓明，脸上浮现出了羞涩的红晕。他伸手帮他整理着领子说，梓明，你近瘦了，，都有白头发了。王梓明叹了一口气说，不瘦能行吗，还不是让崔书记逼的，他真是要把我变成烤鸭了。瞿颖慧也叹了一口气说，我感觉，咱们好像是在孤军奋战，只有崔书记扬着鞭子在后面抽打我们，但没有其他人响应。昨天区委许书记把我叫到她办公室说了一些体己话，她说万川的城区建设，省领导的意见都没统一，整体规划方案被邓锦江书记压了下来，而我们还在这里拼死拼活，结果会是什么？我真担心我们将来的处境。前天你不在，督察局那个郭局长来到这里，紫着脸说我们工作不力，威胁说要按照崔书记要求处理人呢。
    王梓明气呼呼地说，大不了我这个建委主任不干，他们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去。说着拿出手机给瞿颖慧，说，这是图市长出国前给我发的一条信息，现在我每天都几遍呢。
    瞿颖慧了，说，图市长比崔书记理智多了，她是个好人。王梓明说是啊，可惜崔书记爱耍手腕，关键时刻把她安排到国外去了。瞿颖慧说，咱们不管那么多， 就这么在这里拖着，能拖多久是多久。王梓明说，我的想法也是这样。
    两人又往深处走了几步，瞿颖慧停住脚步说，你摸摸我的手多凉。王梓明伸出大手握了瞿颖慧一双葱段似的手，果然是冰凉。说，来，放到我腋下我给你暖暖。瞿颖慧顺势依偎在他怀里，两人好长时间都没说话。
    忽然，外面传来一阵嘈杂声，伴随着女人凄厉的呼叫。王梓明 心里一惊，松开瞿颖慧说，好像有情况，咱们快出去！两人还没跑出大棚，嘈杂声已经到了跟前，在一片吆喝声中，扑扑几声，一把把铁锨拍破大棚厚厚的塑料布，把正长着香菇的袋子拍飞过来，差点砸到王梓明身上。

169章 你干的好事！
    ;    你干的好事！
    王梓明和瞿颖慧还以为发生了地震，急忙跑出摇摇晃晃即将坍塌的大棚，在刺眼的阳光下站定。抬头一，眼前的一幕让他们倒吸了一口凉气。但见上百个身穿黑衣手持钢管棍棒的青皮们正在疯狂地打砸香菇大棚，南边的几个大棚已经被揭了顶倒了架，香菇袋子被推到在地，一片狼藉。大棚的主人们大叫着拼死上去保护自己的财产，早被乱棍打翻在地，头破血流，不省人事。这帮人连妇女和小孩也不放过，二话不说，一律棍棒相向。一时间哭嚎声四起，残忍和野蛮把这个星期六的上午渲染得鲜血淋漓 。
    王梓明搞过拆迁，虽然经历过不少这样的场面，还是被这帮人的疯狂给吓傻了，大脑竟然一片空白，还以为出现了幻觉。刚才一切都好好的，这些人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市里或者区里即使有安排要强拆，也应该和他这个副主任通一下气啊？
    以为这些人是区里派来的，急忙问瞿颖慧，瞿颖慧连连摆手说，区里会用这些人？明显就是黑社会！王梓明猛然想起那晚崔定说过米自强成立了个拆迁公司，实在不行可以帮忙搞拆迁的话，心里马上明白了九分。暗叫一声坏了，事情闹大了。这时候到几米外一位戴着白帽子的老年村民拿着一把钢叉吼叫着冲上来，嘴里骂了一声兔崽子们！刚举起钢叉，手腕就被人捉住，然后就被乱棍击倒了，额头上血流如注。几个青皮还不放过他，对已经倒在地上的他一阵猛踩，还专门朝脸上踩。王梓明大吼一声冲过去，用身子护住了老人，呵斥道，住手！你们是什么人？告诉你们，谁打死人谁偿命！
    几个青皮被王梓明的凛然正气震住了，愣了一下。有个光头叫道，管他干球，大哥说了，见人就打，打啊！
    已经打红了眼的暴徒们举起棍棒，朝王梓明扑上来。瞿颖慧眼他要吃亏，一声惊叫飞奔过来，挡在了中间。王梓明这些家伙并没有罢手的意思，一把把瞿颖慧揽到了身后，底气十足地大叫一声，我是建委主任，让你们大哥米自强出来说话！
    不知道是建委主任的名号大还是米自强的名号大，这几个青皮这下还真被震住了，手中举起的钢管棍棒停在了半空里，继而又放了下来。还是刚才那个光头狐疑地说，你认识我大哥？王梓明冷笑一声说，岂止是认识，你就说建委主任王梓明在，他二十分钟之内铁定得赶到这里！
    这时候北边又传来打杀声，有两个村民手持铁锨和这帮人打了起来。这几个人不再和王梓明纠缠，一声唿哨，跑过去帮忙去了。
    王梓明这时候才想起打报警电话。瞿颖慧说她已经打过了，指挥中心说，正在出警。王梓明又给肖国华打了电话，简要说了情况，让他快带人过来，否则要出大事，很大很大的事。
    刚挂了电话，就听到远处“镗镗镗”地响起了紧密的铜锣声。放眼一望，从几个村子里涌出几百号手持家伙的民族同胞，从东、南、西个方向合围上来。他们奔跑着，喊叫着，如冲锋陷阵的勇士，一路杀过来。几个年轻人跑的快，离现场仅有二三十米的距离了，可以到他们手中明晃晃的砍刀，在阳光下闪着复仇的寒光。刚才还不可一世的青皮们这下慌了，纷纷丢下手中的家伙，如溃散的土狼似的往北边跑。几十米开外的一条土路上，停放着的十来辆卡车，这些人就是乘这些卡车过来的。王梓明想留个人证，撩开长腿冲上去抓住了跑的慢的一个青皮，那家伙返身砸过来一拳，王梓明头一偏躲开了，一手死死抓住他的腰带，一手去拧他的手腕。那青皮大声向自己的同伴求救，哪有人回来救他？都是一些乌合之众，这会谁逃的快，亲爹亲娘也顾不得了。举着砍刀的村民已经冲上来了，一个个像发怒的豹子，眼睛血红。眼逃跑无望，那青皮忽然转身可怜巴巴地对王梓明说，哥，你再不放手我就死定了，真的死定了。王梓明一想，他说的有道理，如果自己真抓住他不放的话，估计一分钟后他就成了肉酱了。迟疑着松了手，那青皮如兔子般撒腿就跑，跑的鞋底冒烟。等村民们追上去，他已经被同伴拉到启动着的卡车上了。
    愤怒的村民们拦车不下，纷纷骑了摩托车去追卡车。王梓明和瞿颖慧知道这会的重点在哪里，赶紧指挥着救人。倒塌的塑料大棚上躺着四五个被打倒的村民，其中有两个浑身是血，已经没了意识，妻女在身旁呼天抢地哭号。到这情景，王梓明是真害怕了，腿脚都有些发软。他让村民们把受重伤的两位伤员抬到自己那辆途锐上，爬上驾驶室，十万火急地往医院飞奔。半路遇到呜呜叫着开过来的四五辆警车，前面那辆陆地巡洋舰就是肖国华的。王梓明没有停车，救人要紧，他恨不得一下子飞到医院。他这会唯一的祈祷就是，车上这两个人不要死，千万不要死。
    不过命运还是给了他坏的结局。两个重伤的村民其中一个送到医院时就被医生宣布颅骨破裂死亡，另外一个抢救了一夜之后，也宣告不治。
    王梓明的车刚到医院，肖国华带着一二十个警察也赶到了事发现场。现场惨不忍睹，拉走了两个重伤员，还有七个轻伤员或坐或躺在地上，向族人展示着自己的伤口和鲜血。几百名少数民族同胞们群情激奋，在族长的带领下发出了狮子般的怒吼声。肖国华不敢下车，让防暴队长下车了解情况。这时候重伤村民死亡的消息已经传回到了现场，村民们的情绪忽然失控，把防暴队长团团围住，推倒在地。村民们认为是政府雇佣黑社会来实施强拆行的凶，又怪警察来的晚是故意纵容不法之徒逃脱，所以把气全撒到了警察头上。防暴队长钢盔被人打掉，衣服也被撕破，倒在地上起不来。几个警察上去救他，和已经红了眼的村民发生冲突，开始是推搡，后来就是真打了，辣椒水都用上了。眼局势再一次失控，城南派出所的李所长站在一堆香菇袋子上，掏出手枪，朝空砰砰砰鸣了三枪。哪料想不开枪还不要紧，一开枪坏事了。几百名村民发出一声排山倒海般的嗷叫，潮水般地朝他扑来，大有把他撕成碎片的气势。李所长吓得妈呀叫了一声，枪往腰里一掖折身就往车上跑。这等于是给狂怒的村民们提了个醒，有人叫道，把车掀翻！把车掀翻！慌得李所长赶紧又从车里逃出来往北跑，跑的嘴眼歪斜。肖国华比较有经验，把车停在外围，并且早就让司机调好了头。眼村民涌上来要掀车，他赶紧命令司机开车逃跑了。被困的四辆警车全部被掀了个四轮朝天，警察们一个个被打的落荒而逃。
    肖国华在来的路上就向政法委书记铁英做了汇报，铁英不在市里，让他直接打电话给崔定。崔定听后并没有表现出惊慌，而是交待他，去抓几个人回来，杀一杀钉子户的威风！从现场逃出来后，肖国华再一次拨通了崔定的电话，向他通报了事情的严重性。崔定这次不再淡定了，指示肖国华按照一级防暴预案对待，立即调集精干力量前去控制局势，一定要把带头闹事者抓起来！崔定在电话里特别强调。肖国华没有回局里，而是坐在车上发布指令。半个小时后，四辆警用大巴载着近百名全副武装的防暴警察气势汹汹地赶到现场。这时候被掀翻的四辆警车已经被点燃了，浓烟冲天，遮云蔽日，好像到了世界末日。愤怒的村民们并没有散去，还在族长的带领下坚守阵地。警察们吆吆喝喝地想要抓几个貌似烧车的村民，哪料一动手局势就又失控了，冲锋枪朝着天上扫了两梭子都无济于事。结果警用大巴的玻璃也都被砸了，好歹没有被掀翻。
    市委会议室里，崔定紧急召来了在家的几个常委，商量控制局势的办法。大家一致同意动用武警。下午五点多的时候，现场又来了十来辆军用卡车，卡车上全是手持盾牌的武警战士。有武警战士撑腰，防暴警察们来了个反击，抓了六七个闹的凶的年轻人，铐起来塞进警车里日拉日拉地拉走了。武警支队的指导员拿着个大喇叭做群众的思想工作。指导员做思想工作的功夫真不是盖的，天黑下来的时候，村民们撤了，所有的伤员也都被送进医院，接受免费治疗。
    王梓明从医院出来，夜幕已经降临了。抢救室外的走廊，已经不知道被他用脚丈量了多少遍。他觉得医生不是在抢救病人，而是在抢救他的命运。他已经从主任医生那里得到确切消息，另外一个重伤者颅骨多处凹陷，大脑积血超过毫升，脑组织损坏严重，实际上已经脑死亡了。也就是说，这次事件已经实实在在地造成了两人死亡的严重后果。
    王梓明浑身瘫软着爬上了自己那辆充满着血腥味的汽车，连拧动汽车钥匙的力气都没有了。他脑海里只有两个字在反反复复的出现，完了，完了，彻底完了。正如图画所说，自己被搭进去了，被崔定的激进搭进去了。这么严重，性质这么恶劣的拆迁致人死亡案件，在万川是来说还是第一例，并且还有黑恶力量参与，必将引起上面的重视，必将引起社会的轰动。很不幸，他王梓明作为城区建设委员会副主任，成了当之无愧的第一责任人，成了在现场又没有控制好事态的直接责任人。可以想象，等待他的将会是什么好果子。
    王梓明木然地开着车，两眼发直地着前方，像是一具没有思想的木偶。出了医院折上大桥路，往南开了一段，又把车停在路边。现在去现场还有什么意思？还有什么用？不管做什么，怎么努力都于事无补，都不能减轻他的责任。那该去哪里？回家吗？一想到家，王梓明忽然有种想哭的感觉。这一个多月来，他没明没夜地奔波在拆迁现场，从未想到过早点回家，这会想起来，才觉得能够“回家”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情。
    但他不能回家。他不想把坏消息带给贤惠的小梅和听话的孩子们。他是男人，要一个人承受压力，要一个人为家人撑起一片蓝天。
    洛河南岸，喜来登大酒店的霓虹灯在夜幕里闪烁着暧昧的光，映照在无声流淌着的洛河水里，一片斑驳陆离。王梓明想起了那晚的饭局。一切都安排的恰到好处，崔定甚至把安红也搬了出来，制造了一种让王梓明感到无比亲近的气氛。王梓明忘不了他和崔定两人泡澡的情景，那时候崔定就是安排他去杀个人，他也许会不假思地答应下来。崔定当然没有安排他去杀人，但现在却真真切切地死人了，并且一死就是两个。林美丽说的对，自己是被崔定当枪使了。
    正坐在车上发呆，手机突然尖叫起来，把他吓了一跳。拿起来一，是崔定打来的。还没来得及喂一声，就传来崔定的怒喝：王梓明，你干的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