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1章 身陷囹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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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晓卉被抓了。她是被省打黑除恶专案组直接抓走的，同时被抓的，还有银河公司的几位副总、中层、以及三十多名涉黑员工。原来王梓明赴高尔夫俱乐部约会张晓卉那晚，张晓卉正在俱乐部设宴犒劳自己的上百名手下，同时庆祝公司成立十周年。酒宴上她数次鞠躬感谢大家这些年对她追随，并数度落泪，检讨自己太意气用事，没有照顾好各位兄弟。她的这个表现是前所未有的，与以前那个霸气冲天的大姐大大相径庭。银河公司的骨干们感到惊讶的同时，都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好像有什么大事要发生时的。张晓卉还宣布了一个消息：公司为了感恩，已经给每位员工的父母寄出去了五万元的养老费。这个消息赢得了经久不息的掌声，有人带头喊出“永远跟着张总走”“誓死保卫张总”的口号，一时间整个大厅里群情激昂，人心振奋。张晓卉的脸上却出乎意料的平静，她伸出双手几次示意，口号声才停了下来。她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酒，说，各位兄弟，人生得意须尽欢，我敬各位一杯，酒宴之后还有舞会，今晚请大家尽情狂欢！
银河公司大小头目齐聚高尔夫球场狂欢一事，省打黑专案组早已经掌握的清清楚楚。他们经过细密的侦查，早就拟定出了一个4多人的抓捕名单，当晚派武警包围了俱乐部，名单上的人几乎无一漏网。据说武警当时往张晓卉所在的楼上冲的时候，张晓卉的几个手下拼死救她，在楼梯上和武警发生了短暂枪战，并且发生了伤亡。
张晓卉被抓的消息让刚刚平静下来的万川市再次掀起波澜，市民们奔走相告之余，又有些惋惜，坦言她并不像米自强那样坏，真抓了毙了就太可惜了。而在官场里，对张晓卉的议论就有了不同声音，大家都小心谨慎，生怕说错了话，站错了队。特别是那些原来和崔定走得近的人，都有些人心惶惶，生怕惹祸上身，让书记抓了把柄。第二天下午召开全市经济工作会议，市委书记图画就张晓卉被抓一事只说了一句话，就是坚决拥护省委决定，深入抓好打黑除恶工作，做到除恶务尽，还万川市民一个朗朗晴天。当时王梓明坐在第三排，低着头不敢去图画的眼睛，因为他觉得她的这句话好像是她专门说给自己听的。
张晓卉被抓的当晚，惊慌失措的王梓明急得团团转，又不知道该怎样去救她，急慌慌拨通了图画的电话。现在他能指靠的，也只有她了。当时图画已经睡了，被铃声吵醒，来有些生气，一是王梓明的号码，就气不起来了，带着睡意问他有什么事。王梓明紧张地声音都变了调，说，图书记，银河公司的张晓卉被抓了！就在刚才，被武警抓走的！图画明显吃了一惊，提高声音说，哦，怎么这么快？她这样说，说明她是知道省里将要行动的，但没想到动作这么迅速。王梓明急得心都要跳出来了，连声说怎么办怎么办，图书记，张总她并不是什么坏人，求你想办法救救她！图画沉默了一会说，梓明你是急昏了头了，现在正在风口浪尖上，我出面为张晓卉说情，你觉得合适吗？王梓明绝望地说，那怎么办，就这样着她完蛋？图画说，你先回去睡觉吧，这个事情急不得，事情如何往下发展，如果有机会，我肯定不会坐视不管的。有了图画这句话，王梓明 心里算是稍微有了点安慰。回到家里，一夜未睡，天不亮就爬了起来，打开电脑想有没有什么消息，但网上什么消息都没有。
张晓卉被抓后的第三天，省报刊登闻报道，题目是“万川又一黑恶势力团伙被摧毁”。报道列举了张晓卉团伙这些年犯下的几宗大案，其中就包括米自强的弟弟米自国被杀抛尸、规划局副局长金国江被炸身亡等案件。王梓明在办公室了这篇报道，完后汗水把衬衣都打湿了。按照报纸上说的，张晓卉是罪大恶极，民愤极大，罪不可赦。文甚至还说她被抓后，“万川市民奔走相告，拍手称快，有人燃起了鞭炮”。王梓明狠狠地骂了声，心想现在的记者们真**会添油加醋，兴风作浪。照这样宣传鼓动下去，张晓卉被判两次死刑都不为过。想到“死刑”两个字，王梓明的身子不由得震颤了一下，心紧紧地揪成了一团。这三天三夜，镣铐加深的张晓卉又是怎样度过的？她有没有遭受到非人的折磨？想到一向高傲的她竟然沦为阶下囚，王梓明痛苦地揪住了自己头发。不行，必须行动起来，不能再拖下去了。张晓卉就是再有惊人的毅力，时间久了恐怕也难坚持下去。说不定她时刻都在盼望自己能救她呢。王梓明想到此，慢慢握紧拳头，感觉身上瞬间充满了超人的力量。几位科长进来汇报工作，都被他赶了出去。他现在的心思已经不在工作上了。
王梓明给市委副秘书长林美丽打了电话，得知图画正在召开常委会，研究政府接管银河公司的事。银河公司的管理层基都被抓了，公司陷入混乱，出现了一些非常情况，已经交了房款还没到房子的市民们有好几百人，一窝蜂冲到公司进行了打砸抢烧，公司大楼内发生了踩踏事故，有位老汉被踩死。还有几十个人为了争夺张晓卉的三辆宝马车，大打出手，有人重伤。张晓卉在嘉园的家也被砸破了门，室内物品被洗劫一空。更有甚者，出现了“抢房”事件，银河公司开发的几个楼盘建到一半，就有人已经搬了进去抢占住了。他们的道理也很充分，自己交了钱，应该得到房子。现在银河公司眼就要崩盘了，不管是谁的，抢一套是一套。
银河公司是万川大的房地产开发公司，一直处于龙头地位，如果这个公司死了，势必会造成更大的不稳定和混乱。市委书记图画当机立断，决定马上成立管理小组，由政府全盘接手银河公司的全部业务和债务，保证资金链的正常运转。这是图画上任后遇到的第一个大难题，她必须把这个事情处理好，才能树立起自己的威严。之前她已经下令全市全面停止平坟运动，得到了市民的一致赞赏。
图画点半才开完会，回到办公室，王梓明已经在等着她了。图画先注意到了他布满血丝的眼睛，关切地说，怎么，没休息好？王梓明实话实说，是没休息好。图画给了他个会意的表情，在办公桌后面坐了。林美丽给她和王梓明倒好水，出去的时候，轻轻把门带上了。
门一关上，王梓明就亟不可待地说，图书记，今天的报纸您了吗？图画问他，什么内容？王梓明说，关于张总的，把她说的十恶不赦，我觉得很多事情都是在无中生有。图画哦了一声，打开桌子上报纸，一目十行地浏览了一遍，抬起头说，梓明，你有什么打算？我想听听你的想法。王梓明刚才想了很多话这会却说不出来，只是说，我还是想请你伸出援手，救张总一把。图画笑了下说，来你把这个事情当做是自己的事了。图画说着，挑了下眉梢说，梓明，我能问问你其中的原因吗？王梓明此刻已经顾不得许多，脱口说道，因为她不是坏人。
图画点了点头，说，这句话你在我面前已经说过不下三遍了。好吧，我就想想办法吧，为了你这句“她不是坏人”。不过你也不要抱什么太大的希望，张晓卉这次是撞在枪口上了，跌跤是肯定的了。王梓明听她愿意帮忙，感激地五体投地，连声说，太谢谢您了图书记，我也了解当前全省的大局，省委打黑除恶的决心很大。不过我认为人心都是肉长的，省委领导也会明察秋毫的，我们只要把正确的因素反映上去，也许会有办法把她捞出来的。图画轻轻摇了摇头说，梓明啊，我只能说，你太天真了。且不说官场上的人都在千方百计撇清和张晓卉的关系而只有你一个人在努力救她，单是省委那里，也绝对不会因为她张晓卉是个好人就放过她的。图画说着，扬了扬手里的报纸说，你敢说炸死金国江的案子与她无关？你敢说米自国的死她毫不知情？省委既然有决心在全省开展打黑除恶风暴，肯定会做出深入细致的调查，也许很多证据他们早就掌握了。再说张晓卉手下那么多人都被抓了，能有几个死保她的？说不定早把她给供出来了。
王梓明听着，额上又开始冒汗了。他不得不承认，图画分析的很正确，句句都在理。张晓卉已经不是先前的张晓卉了，身上的那种强势气场早就散尽，没有人再会去害怕她，当然也可能没有人再会拿着自己的命去保她。现在的关键是，如果能通过秘密途径打探下案子的进展，特别是了解下张晓卉及她手下的人有没有交待，交待了多少，只有掌握了一手资料，才能为下一步的行动打好基础。王梓明把这个想法对图画说了，图画沉吟一番说，这样吧，今晚你和我去省城一趟，我去见个人。王梓明兴奋地站了起来，激动地说，图书记，谢谢您！图画摆了下手，做出一个调皮的表情说，我也替张总谢谢你。

072章 形势严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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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点，通往省城的高速路上，车辆稀少。一辆白色的丰田霸道平稳地疾驰着，雪白的车灯撕开夜幕，黑暗和光明就有了笔直的分界线。已经是盛夏天气了，白天的暑气渐渐褪去，夜风徐徐，星斗漫天。
王梓明双手放在方向盘上，深邃的双眼紧盯着前方路面，熟练地驾驶着车子。后座上，坐着万川市历史上第一位女市委书记，图画。图画也是整个江南省唯一的一位女书记，她在全省都有着很高的知名度。不仅仅是因为她的美貌和与生俱来的高贵气质给见过她的人留下了深刻印象，她睿智的思维、顽强的实干精神以及缜密的工作作风也得到了上下一致的认可。省委书记邓锦江酷爱书法，是省书法协会名誉主席，但非常吝惜笔墨，从不为人题词。去年来万川视察，恰逢万川市第六届书画展，当时还是市长的图画力邀他留下墨宝，邓锦江破天荒写下了“江山图画”四个大字，其寓意不言自明。那时候万川官场上就有不少人猜测图画终将替代崔定坐上市委书记的宝座，但都没想到这一天来的这么快。“江山图画”四个字被市文化中心收留，打算镶嵌在一楼大厅的迎门墙上，但崔定说邓书记不喜欢张扬，硬是把这事压了来了。
车厢内开着冷气，很凉爽也很安静。音箱里播放着歌曲《陪你一起草原》，声音若有若无，正是恰到好处的境界。图画偏爱歌颂草原的歌曲，王梓明投其所好，专门为她刻了这张专辑。歌声很舒缓也很有情调，很容易把人带往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的大草原，也很容易使人联想起雪山、骏马、蒙古包和美丽的少数民族姑娘。但此刻，忧心忡忡的王梓明却没有心情欣赏这优美的歌曲，没有心情去体会歌曲中浪漫的意境。张晓卉身陷囹圄，失去了自由，并且情况不明，在她没有重获自由之前，王梓明的心一刻也安静不下来。细皮嫩肉的她，会不会遭受严刑拷打？一向孤傲的大姐大，从高高在上跌入到耻辱的深渊，她的精神会不会崩溃？更关键的是，她终会被定为什么罪行，又将为自己的行为付出怎样的代价？正赶上全国范围内的打黑除恶大风暴，王梓明深知，凭自己的能力，捞张晓卉出来几乎没有可能，无异于白日做梦，异想天开。但他又不愿说服自己坐视不顾，只要有一丝丝的希望，他也不愿意放弃。米自强团伙覆灭、崔定夫妇双双被逮捕、政法委书记铁英接受调查，青龙县委书记刘云已经被双规……现在，威震万川的大姐大张晓卉也被拿下，小小的万川一次次掀起了惊涛骇浪，几乎要把这座城市掀个底朝天了。正是风声鹤唳的关键时刻，万川官场上的大小官员们人人自危，王梓明求告无门，只好又厚着脸皮去求偶像图画。他是没抱什么希望的，没想到图画虽然有些犹豫，还是决定伸出援手。这让王梓明感激的同时，再一次对这位和自己有着特殊关系的女人产生了发自内心的热爱。现在，她就在后座安静地坐着，一种熟悉的淡淡的异香一阵阵钻入王梓明的肺腑，这让他产生了一种回到从前的错觉。
图画安静地坐在王梓明身后，她并没有闭目眼神，而是陷入了沉思。她是在万川官场的大动乱中临危受命，走马上任市委书记的，迎接她的是一个烂摊子，百业待兴百废待举，她要做的事情有很多。特别是当前人心不稳人人自危的状态下，她更决心快刀斩乱麻，乱世用重典，尽快让市里的各项工作走上正轨。张晓卉被省打黑除恶专项组盯上，是她意料之中的事情，也早就有了心理准备。因为她知道这次省委书记邓锦江的决心有多大。打黑除恶只是表面，邓锦江想要达到的目的，是深挖这些黑势力头上的保护伞，狠狠打击“古派”势力，借此稳定整个江南政局，树立自己的绝对权威。这些年，书记邓锦江和省长古松之间的矛盾几乎成了公开的秘密，有关两人之间的明争暗斗更是传的神乎其神。这也难怪，古松在江南省的势力盘根错节，根深蒂固，再加上他是从江南到中央，又从中央杀个回马枪回来的，很有些不把邓锦江放在眼里的意思。邓锦江正是想借“打黑”这场风暴，彻底摧垮古松在各市建立起来的复杂势力，摧毁他的关系网，从而实现稳固地位的终目的。这场风暴中，光是市委书记就拿下了两个，其中就包括崔定。至于其他副市级干部更是落马不少。特别是各地市的公安系统，几乎来来个大换血。有明眼人统计了下，在打黑风暴中落马的重要官员们几乎都属于“古派”，也就是说，省长古松的羽翼基上都被斩断了，他差不多成了光杆司令。而这种斗争还在继续往深入处进行着，暗涌四起，惊涛拍岸，谁也难以估计下一步还会发生什么大事。而省长古松呢？从初的坚决反对全省打黑到后来表态支持，做出积极配合的高姿态，也实在是不得已而为之。因为自重庆出了个打黑英雄之后，打黑随即成为全国潮流，古松不可能逆势而动。再说，邓锦江此次行动也是得到了中央某些领导的支持的，一开始就抱定了必胜的信心，并且为之进行了缜密的策划，局势的发展完全在他的掌控之中。重要的是，邓锦江通过四五年间的执政，已经建立起了自己的势力范围，并且越来越巩固。古松再放着明白不明白，就是愚蠢的表现了。政治家的嗅觉是非常灵敏的，他们大的特点就是善于见风使舵，到山门山头唱什么歌。古松在邓锦江精心策划的这场战役中从一开始就注定了必败的结果，所以他摇身一变，坚定和地邓锦江并肩站在了一起。不过斗争是残酷的，邓锦江并不打算放过他。让古松忧心的是，他原先极力扶持的自己人诸如崔定等，到案后都做出了对他不利的供词，这让古松感到了政治危机。在深入分析了形势后，他打算开始进行绝地反击。表面他上继续支持邓锦江打黑除恶，大会小会都唱高调，暗地里却积极进京活动，并联合了一些律师学着大放厥词，意欲用“黑打黑”全盘否定邓锦江的行动，打个漂亮的翻身仗。这些天，有关专案组刑讯逼供，借打黑之名侵吞企业资产等消息充斥网络，在网上已经引起了不小的骚动，出现了一些反声音。邓锦江及时觉察到这个风向，决定加快打黑进度，彻底铲除各市黑恶势力和保护伞，抢在对手要打翻身仗之前结束战斗。
正是在这种复杂而严峻的背景下，张晓卉作为万川另外一个黑恶组织的“黑老大”被抓了。这是邓锦江秋风到落叶行动中扫掉的一片大叶子，影响很大。如果没有这个大气候，没有复杂的斗争，邓锦江也可能会对张晓卉网开一面，但风口浪尖之上，容不得他有丝毫的懈怠，这样做只能给对手留下可以反击的把柄和口实。在这种情况下，王梓明妄想去救张晓卉，无异于单枪匹马去挑战邓锦江的全盘计划，挑战他的权威。这不是一个人的问题，而是事关全局，邓锦江要让自己的计划落实的彻彻底底，天衣无缝，就绝对不会对张晓卉一个人搞什么例外。
图画身在官场多年，站得高得远，早就把这种大局势的清清楚楚。张晓卉这个女人，一开始她对她并没有什么好感，认为她只不过是一个**的开发商而已，善于用自己的美貌俘获手握大权的男人。早在展宏图时期，图画作为建委主任，在各方面都对这个女人进行了有意无意的打压，直到有一天她吃惊地发现，自己的小情人王梓明竟然和她走在了一起。女人的第六感觉是非常准确的，图画一眼就出了他们之间的非常关系，尽管王梓明总表现的很无辜。他那种表演在老道的图画那里，也只不过是小儿科罢了。那以后，图画并没有把张晓卉当做自己的情敌去怎么怎么样，她自身的素质在那里放着，再说她的鸿鹄志向也容不得去鸡毛蒜皮。即使张晓卉向展宏图告密了“罢免市长提案”，导致图画被无情打压，图画也没有对这个女人产生多大的仇恨。有王梓明在中间夹着，她实在有些下不了手。这些年，张晓卉致力于慈善事业，做了不少实实在在的好事，让图画逐渐改变了对她的法。特别是她所收拾的那些人，都是一些十恶不赦的家伙，很有些为民除害的意思，虽然手段残忍些，还是能让人原谅的。近两年，由于王梓明从中牵线，图画和张晓卉的关系有了质的改善，两人甚至还坐在一起共商大事，张晓卉也表示了坚决拥护图画的忠心，图画差不多已经完全原谅并接纳她了。
但感情是感情，政治是政治。就目前来说，张晓卉作为黑恶势力头目被省专案组抓捕，是邓锦江整个棋局中的一个必然步骤，不可改变。作为上任的市委书记，图画出面去捞她简直就是犯了幼稚的错误。怎奈小情人相求，图画一来不想让王梓明太失望，二来也不想给他造成自己打击情敌的意思，所以答应下来。她的打算是，到省里摸摸情况，然后找个合适的机会见见邓锦江，揣摩一下他的意图，再做打算。如果邓锦江态度坚决，就收了这份心。必定张晓卉身上是有事的，她不能冒着政治风险去给一个黑老大求情。
后座的图画说话了，他轻声说，梓明，我问你，你觉得救出张晓卉的可能性有多大？王梓明想了想说，很大。图画扑哧一声笑了，说，我你是有些感情用事，头脑不清醒了。她这一笑，缓和了些气氛，却让王梓明感到了难堪。图画是在说他认不清形势，不自量力了。其实王梓明也认为自己是不自量力。但为了张晓卉，他不能不给自己希望和勇气，哪怕是一点点的机会，他都要抓住。于是他说，图书记，我认为判断一个人是不是犯罪，首先要她是否有民愤。张晓卉虽然做了一些违法的事情，但她民愤不大，她专政的对象都是一些社会渣滓，可以说也是在维护正义。再加上她讲义气又乐善好施，我敢说，你随便去街上问十个市民，至少有个都说她好。
图画说，你这话我也相信。可你这样等同于是在孤立地待问题，所以做出的判断就有失偏颇，甚至和实际情况大相径庭。全省的形势是什么，你应该了解吧？王梓明说，我分析了，邓锦江想借打黑排除异己，树立自己在江南的威信。图画说，呵，你能说出这话，说明你脑袋还没被烧坏。既然你意识到了这些，再把张晓卉这个事情放到整个江南局势中来讲，你想想，邓书记会放过她吗？
王梓明说，邓书记明察秋毫，应该对张晓卉有个正确的评价。图画说，即使按照你说的，邓书记对张晓卉有好感，也认为“她是个好人”，但张晓卉黑老大的身份在那里明摆着，邓书记难道要亲自做她的保护伞吗？
王梓明默然无语。是啊，邓锦江放了张晓卉，不就是跳进黄河洗不清自己了吗？特别是在对手古松虎视眈眈地盯着他妄图反扑的紧要关头，他肯定要握紧拳头不放松。这样一想，王梓明就有了些泄气。是的，自己现在确实是太感情用事，认不清形势了。
图画王梓明情绪低落，长时间沉默，又有些于心不忍，说，梓明你也不要太自责，不管结果怎样，只要你努力了，就对得起她。今晚我先打探一下张晓卉到案后的情况，如果她已经招供认罪，我们再努力也白搭。如果她还没有开口，并且她的部下也没有出卖她，也不是没有机会。王梓明正绝望呢，听到图画这番话，如浓重乌云下到了一丝曙光，激动地说，谢谢您图书记，您有一颗善良的心。图画笑了笑说，怎么样，我也能算作是“一个好人”吧？王梓明知道她是在揶揄自己，嘿嘿地笑了笑。
点多钟，车到了省城。在城南一个高档小区门口，图画打了个电话下车了，让王梓明在车上等。
图画要找的人，是省公安厅副厅长肖剑，他直接负责审理张晓卉涉黑案。在以往的交往中，特别是在共同对付崔定一事上，肖剑和图画已经成了互相信赖的朋友，所以今晚图画才敢登他的门。图画先是谈了一些闲话，后来才又转到张晓卉身上，问肖剑是否已经掌握她涉黑的证据。提起张晓卉，肖剑连说了三个“了不起”。图画心里也有了一丝希望，问肖剑是怎么回事，肖剑说，这个女人不是一般女人。到案后不但不张口，一个字不说，还绝食绝水，我们只能强行给她注射葡萄糖，几天时间瘦了一大圈。这个不算什么，让人不可思议的事，和她一起被抓的她的几十个手下，没有一个不极力保护她的，争先恐后把罪行往自己头上拦，都一口咬定杀人放火都是自发行为，张晓卉根不知情。不但为她辩护，还一个劲的说她的好，听上去她比菩萨都要仁慈些。每次提审她的手下，后都变成了一场歌功颂德比赛，制止都制止不住，让我们很头疼。米自强到案后，他的手下把罪责全部推到了他头上，那说法米自强被枪毙一百遍都不为过。你想想，这两个人的差距有多大。说老实话，这几天就连我自己都快改变主意了。
图画听了这些，内心一阵欣喜。只要张晓卉不招供，只要她能撇清自己，事情就有希望。来，王梓明说的真的没错，张晓卉确实是一个好人。
回去的路上，图画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王梓明。王梓明激动地拍着方向盘叫了起来，连声说好啊，好样的，晓卉你好样的！叫了几声才想起车上还有个人，赶紧闭住了嘴。其实图画王梓明高兴，也在心里为他高兴。只是她更清醒些：张晓卉即使不招供，邓锦江也不会放过她。局势在那里放着，容不得邓锦江后退半步。王梓明的兴奋表现的未免太早了些。
回到万川后，王梓明还是不能安心下来。想起张晓卉正在绝食，自己也吃不下饭了。一周时间跑去图画办公室四五次，嘴上说是汇报工作，实际是想打探些什么消息。
一周后，图画去了省城，见到了邓锦江。再汇报完主要工作后，她试探着提到了张晓卉的案子。邓锦江说，我要把她和米自强的案子都办成铁案，对主要犯罪分子进行严惩，杀一儆百，希望你们万川积极配合。图画只得表态说，请邓书记放心，我坚决拥护您的决定。

073章 求见邓锦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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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画从省城回来，立即召见了王梓明，把省委书记邓锦江的态度如实告诉了他，并奉劝他认清形势，保持清醒头脑。她直言不讳地说，在对待打黑除恶工作上，省委的态度非常坚决，这种形势下再去逆潮流而动，显然是不理智的表现。我可以告诉你梓明，捞出张晓卉的可能性几乎等于零，你不要再抱任何幻想了。王梓明听罢，面如死灰，垂头不语。他不是傻子，怎么会不明白当前的大局？只是张晓卉镣铐加身，又持续绝食，只要想起来她，他的心就像被一把钢锯来来回回回地锯着，鲜血淋漓，支离破碎。这几天他数次梦到张晓卉，戴着刑具的她形如枯槁，花容失色，悲悲切切地叫着“梓明救我”，每次从梦中醒来他都会泪湿枕巾。因为连续的失眠和焦虑，他眼里布满血丝，几天时间好像就苍老了许多。更重要的是，因为心不在焉，他工作上连连出错，先是建筑工地出一周内现了两起安全事故，死伤人，委属二级单位安监站三名工作人员因为失职渎职被拘留审查；紧接着洛河三桥又被好事的记者发现桥体填充塑料泡沫，被斥为豆腐渣桥而在网上闹的沸沸扬扬，建委为此受到了市长李振的点名批评。虽然工作上一再敲响警钟，但王梓明的心思仍收不回来，他现在已经是失魂落魄了。
图画悄悄打量着眼前这个男人，惊讶地到了他鬓角长出的几根白发。她心里既同情他，又稍微有些来气。来一个张晓卉，已经死死地牵动了他的心，把他的魂给摄走了。图画并不是那种爱嫉妒的女人，但到王梓明为了另外一个女人这样牵肠挂肚，寝食难安，心里还是有些怪怪的感觉。想刺他两句，话一出口却变成了安慰他的话：梓明你也不要太担心，我可以在肖厅长那里做做工作，在量刑方面尽量照顾下。正如你所说的，她毕竟民愤不大。
但王梓明的心理目标不是让张晓卉少坐几年牢，他是想让她全身而退，早日获得自由。他的这个目标现在来也真是异想天开了，他自己也知道不可能，但还是固执己见，不愿意说服自己。听图画这么多，他一点都没得到安慰，但还是抬起头说，谢谢图书记。图画抬腕了表说，我一会还有个会，你回去吧，安心工作，张晓卉的事情我不会不管的。
王梓明再说了声谢谢，木然地站起来，往门口走去。图画他动作僵硬，拧着脖子，有些不放心他，又叫住他说，梓明，你还有什么打算？王梓明已经走到了门口，又站住，转过身来，一字一顿地说，我想去见见邓书记。图画忽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低声但带着愠怒地说，胡闹！我你真是失去理智了！你说说，我面子比你大不大？我一提到张晓卉，邓书记就明白了我的意图，他一口就把我回绝到了十万千里之外，你去见他有什么用？就凭你一个人能拉住一列开动起来的火车？搞不好你把自己也毁了，更得不偿失。图画说完，又换上温和点的语气说，梓明，我说过了我会管的，你就不要轻举妄动。再说了，张晓卉她也不是美玉无瑕，让她吃点苦头也合情合理。
王梓明呆呆地站了一会，一句话没说，拉开门走了。图画望着关上的门，也呆呆地站了一会，坐下去，摇头叹息道，这头犟驴，疯了。
王梓明真的去了省委。和图画进行那次谈话后的第二天早上点半，他的车已经停在了省委对面的停车场里。他在车上给邓锦江打了电话，但接电话的不是邓锦江，而是他的秘书唐涛。邓锦江到万川视察城市建设工作时，王梓明曾经和这个唐涛有些接触，当时两人谈的相当投机，还互相留了电话，所以王梓明对现在这个电话还是很有信心的。唐涛冷淡地问，哪位？王梓明赶紧回答说，唐秘，是我啊，万川王梓明。说这话时，他绽放出一个笑脸，虽然明知道对方不到。满以为唐涛也会很热情的，没想到他依然是冰冷的语气，带着疑问的语气重复了一下“王梓明”三个字，然后问，你有什么事？
来对方早就把他这个人给忘了。王梓明的心一时间变得有些凉，但也知道唐涛作为省委书记的秘书，见的都是要员，自己一个小小的建委主任，还真算不上什么大菜，只好把语气放恭敬了些，说，唐秘书，请你转告邓书记，就说万川王梓明求见。唐涛毫不客气地说，邓书记今天的日程安排的很满，你改天再联系吧。说完，不等他再说什么，啪地挂了电话。
王梓明的信心被这个电话打下去了不少。仔细想想，如果自己是邓锦江的秘书，说不定态度还要冷淡些。不是唐涛对自己不热情，关键是他所处的那个位子，容不得他对你热情。整个江南省官场上，有多少人想见邓锦江？估计每天都都得排几排。市委书记市长们都不一定被安排上，更别说自己一个县级干部了。王梓明把这个道理想通了，也就释然了。
但今天是一定要见到邓锦江的，这是他来的时候给自己下的死命令，必须完成。哪怕邓锦江把他训斥一顿，臭骂一顿，也得见他，能说上一句话也行。王梓明再次拨通了邓锦江的手机号码，但一直占线。等不占线了，刚振了一声铃，就被挂断了。
王梓明坐在车上思考了一会，然后给林美丽打了个电话。林美丽现在成了他的智囊和依靠了，往往遇到难以处理的事情，王梓明总会向她请教。而林美丽作为市委副秘书长，虽然以作风严谨而著称，但对王梓明却总是网开一面，总会时不时地把图画的秘密指示或者市委市政府的消息告诉他，让他占得先机。林美丽和姚元元是闺蜜，但她对张晓卉却非常不感冒，总含着敌意，说起她来就冷嘲热讽，所以王梓明尽量不在她面前提起张晓卉。不过今天，他还是得厚着脸皮去求林美丽了。
林美丽接通电话就说，梓明，我正要找你呢，你倒是先给我打电话了。王梓明说，林秘书长找我有何指示？林美丽嗤了声说，少油嘴滑舌吧，我是在奉命行事。你今天中午有没有空？我要和你谈谈。
王梓明听她这么说，马上联想到，是图画委派她来给自己做思想工作了。说到底还是图画站得高得远，知道他现在已经昏了头，想让林美丽劝劝他，让他不要冲动。林美丽又问他中午是否有空，王梓明只好说，真不巧，我没在万川，在外面呢，中午赶不回去。
林美丽叫道，我的天，你不会是真的去省里了吧？王梓明说，你猜对了，我现在正在省委大门外停车场的车上坐着给你打电话呢。林美丽一听，提高了声音，带着命令的口吻说，王梓明你赶紧爬回来，现在！否则以后你的任何事我绝对不再管了，后果自负！王梓明现在也是豁出去了，说，谢谢你美丽，知道你是在为我考虑。但我的任务还没完成呢，不能半途而废，完成任务后再回去找你谈。林美丽气的嘴里丝丝地吐着气，想更高声却又不得不压低声音说，你这个傻蛋！你以为你是谁啊，省委书记会听你的？简直是幼稚可笑！现在她张晓卉那情况，你就是找国家主席也救不了她！交往这么多年，我真没想到你竟然是个白痴！
林美丽恶言相向，王梓明并不生气。这只能说明林美丽在心里确实是把他当做了自己人。这里面除了图画的因素，还有重要的一层，那就是姚元元了。林美丽了解王梓明和姚元元之间的一切故事，一开始就为姚元元鸣不平，认为王梓明是个懦夫，负心汉。及至到他和名声在外的张晓卉纠缠不清，更是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思。这也是她讨厌张晓卉的主要原因。现在，这个傻蛋为了救那个风**人竟然铤而走险，拿自己的政治生命开玩笑，林美丽当然要拍案而起了。
林美丽的发怒没有刺激到王梓明，他有些死猪不怕开水烫了，说，白痴就白痴吧，我后再白痴一回。林美丽发狠说，王梓明，你现在不回来的话，我马上就去找你，把你拖回来！我也有任务，图书记交给我的任务！王梓明说，你不用来找我，你告诉我邓书记人的手机号码就可以了。林美丽说，不知道！卡擦挂了电话。
王梓明作为县级干部，手里有一个标有“绝密”的暗红色小，里面是万川四大班子领导的电话号码，内线外线电话都有。市领导的电话就已经是绝密了，省委领导的电话肯定是绝密中的绝密了。各市市委书记、市长手里也有一类似的通讯录，里面当然是省四大班子领导的电话了。但主要领导的电话，如邓锦江和古松，你按照通讯录上的号码去打，不管是手机还是座机，都是秘书接的，大领导自有另外的号码。王梓明向林美丽要的，正是这个“另外的”号码。林美丽在有些事情上还是非常有能力的，这一点王梓明深信不疑。
但她不肯说，王梓明也没办法。在车上坐了一会，他决定闯进省委大院碰碰运气。省委大门是武警站岗，实行严格的来访登记制度。王梓明做出器宇轩昂的样子往门里走，对武警目不斜视，但还是被叫住要求登记。只好去填表，武警问他找谁，他当然不敢说找邓锦江，只好说找唐涛。武警说，那你让唐涛给门岗打电话。王梓明装模作样地拿出手机，捂在耳朵上退了出来。
一个上午就要过去了，连邓锦江的影子都没见到，王梓明 心急如焚。像一只误吃了塑料袋造成消化不良的猴子，他在省委对面的停车场里来来回回地兜圈子，苦思冥想着能见到邓锦江的办法。来，省委书记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见的。王梓明现在担心的不是邓锦江不见他，而是自己要见邓锦江这个信息根传不到邓锦江那里。只要能传过去，他还是很有信心的。但就是这一关，似近在咫尺，却遥不可及。
兜里的手机叮咚响了一声，王梓明拿出了一眼，惊喜地叫出声来。信息是林美丽发来的，只是一串号码，连个多余的字都没有。这肯定就是自己想要的号码了！王梓明狂喜地亲了一下手机屏幕，这个林美丽，到底还是自己人啊！王梓明激动地给她回了“多谢”两个字，林美丽没再给他回信息。想必还在生气。
王梓明重上车，关严实了车门车窗，清了清喉咙，右手持手机，左手压在胸口上，庄重地拨通了那一串号码。电话马上就接通了，传来了邓锦江带着山东口音的声音，哪位啊？----口气比秘书唐涛要温暖很多。
王梓明把早就打好腹稿的话说了出来，邓书记，打扰您了，我是万川王梓明啊。邓锦江哦了一声，显然已经知道了他是谁。但他并有表现出什么，只是说，有事你说。
王梓明说，邓书记，我想见你一面，耽误你几分钟时间。邓锦江说，有事你在电话里说吧。王梓明不敢妥协，抓住机会说，电话里不好说，我已经在省委门口了。邓锦江稍微犹豫了下说，下午吧。王梓明如获至宝，赶紧说了声谢谢邓书记，刚说完那边就挂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