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世纪初,西班牙探险家、殖民者埃尔南•科尔特斯(Hernán Cortés)来到阿兹特克帝国。当时美洲的城市之大,宫室之盛,都蔚为壮观。尤为惊人的是王室拥有的鸟苑,规模可以与现代动物园媲美,有花园,有水池,有大批的奴仆专司照料,其中饲养的物种形形色色,鹦鹉、鹭、野鸭、雕应有尽有。
凤尾绿咬鹃 | Cephas / Wikimedia Commons
鸟苑的功能不止是玩赏。在美洲原住民的文化里,轻盈的羽毛拥有重如泰山的地位。在化学染料普及之前,羽毛天然的绚丽颜色十分珍贵,不可取代。而凤尾绿咬鹃(Pharomachrus mocinno),就是提供羽毛的鸟类中最著名、最美丽、涵义最深厚的一种。
凤尾绿咬鹃羽毛制的头饰,哥廷根大学人文馆存放的仿制品 | Travis / Flickr
当然,对羽毛的需求,光靠人工饲养不能满足。在阿兹特克帝国和印加帝国,羽毛是赋税中的重要项目,统治阶级甚至会派遣商人和猎人去国外搜寻珍禽的羽毛。羽毛被编织成斗篷、头冠,制成扇子等工艺品,或作为贵族的服饰,或充当宗教仪式上的礼器,或用来装饰勇士的军装和盾牌。为了拉拢西班牙人,国王蒙特祖玛二世把大量羽毛服饰送给科尔特斯和他的手下,让他们穿戴得如同绚丽的热带鸟类。
神圣的绿咬鹃
由于美洲原住民文化保存状况不佳,我们很难了解,过去绿咬鹃代表着什么样的意义。玛雅和阿兹特克帝国文化都认为它是神圣的,同雨水和智慧之神羽蛇神(Quetzalcoatl)有联系。绿咬鹃在阿兹特克语言里是“珍贵的羽毛”之意,玛雅文化里的绿咬鹃形象代表着尊贵与王权。
凤尾绿咬鹃 | Supreet Sahoo / Wikimedia Commons
这种美丽的小鸟平时安静而害羞,生活在稠密的热带雨林中,偏爱栖息在20~60米高的树冠之上。在求偶期,雄鸟会长出两根长达80厘米的绶带状羽毛,覆盖在尾羽上。它不仅会发出响亮独特的鸣叫,还会进行飞行炫耀表演,空中摇曳的修长羽毛,如同闪耀美丽绿色光辉的蛇——也许因此它才和羽蛇神联系在一起。结成佳偶之后,雄鸟和雌鸟会下降到较低的位置,寻找合适的树洞做巢,一个树洞可能连续使用好几年。雄鸟孵蛋时,长长的羽毛露在外面,相当醒目。
雄性在树洞口给幼鸟送食物 | Francesco Veronesi / Wikimedia Commons
我们对原住民获取绿咬鹃羽毛的细节所知甚少,但可以猜想,他们很可能利用求偶繁殖期来捕获绿咬鹃。一方面此时的绿咬鹃比较张扬,容易被捕获,一方面此时的长羽毛是新长出来的,质量最好。因为绿咬鹃的神圣含义,杀死它可能是被禁止的,原住民猎人也许会用吹管或者陷阱活捉它,拔掉长尾羽再放生。
自由的象征
过去的达官贵人使用了多少绿咬鹃羽毛?历史资料寥寥无几,西班牙殖民者记录阿兹特克帝国文化的手抄本(Códice Mendoza),记录了一个省半年进贡了“800束绿咬鹃羽毛”,可以从此窥豹一斑。我们不知道一束是几根羽毛,但即使按照最少的估计(4根),每年帝国仍需要2000多只绿咬鹃。
雄性凤尾绿咬鹃 | Francesco Veronesi / Wikimedia Commons
然而,在殖民者到来之后,翠羽明珰化为可怜焦土。在利益的驱使下,丧心病狂的西班牙人迅速摧毁了阿兹特克帝国,还特地烧毁了帝王的鸟苑,作为对原住民的精神威慑。在殖民统治时期,西班牙总督把原住民的羽毛工艺技术定为非法,从而强迫美洲人彻底接受外来基督教文化。人们一点点忘记了自己的过去,曾经宏伟的阿兹特克文化,如同技艺失传后残存的鸟羽工艺品,逐渐尘封、腐烂。
科尔特斯的军队攻打阿兹特克想象图 | Wikimedia Commons
然而绿咬鹃还活着。虽然盗猎和栖息地减少,一直威胁着这些美丽小鸟的生存,但绮丽如练的绿色长羽,仍在密林中飘荡。虽然典籍记载已不清晰,但美洲的人们还记得,它寄托着神圣的涵义,诉说着他们作为一个民族的与众不同。
动物园饲养绿咬鹃非常困难,因为它的饮水里如果缺乏单宁,就很容易患铁蓄积病(iron storage disease)。因此在拉丁美洲的民族独立运动里,绿咬鹃又一次成为原住民的象征,宁为自由殒命,也不在笼中苟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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